第45章 女驸马(1/2)

眼前人窝在一块地方,窗外的潮冷气息卷来,叫她整个人都裹上层潮湿气息,裴椋活动了一下手腕,随即从旁边的摆放刀具的卡槽按了下,勾起一把细刀和凿刀。

细刀是为了能够更方便的刻出通雕,凿刀是为了开粗胚,裴椋调整了一下摄像头的位置,刀尖锋锐抵在指腹上。

能够提前凿出大致形状和内容,整块木料很快出来粗胚。

弹幕很快有人提出疑问。

大佬刻的是什么题材?

张公子也微微面露疑惑,大佬只说刻新题材,但到底是刻个什么?

裴椋拿过旁边略湿的毛巾擦了擦刀,冰凉的水渍蔓延的手上,擦过手背和指骨,言简意赅出声道:“女驸马。”

“女驸马?”

张公子足足愣了下才脱口而出:“这是什么题材?”

叶拆不重不轻的踹了他一脚,“大惊小怪什么?”

“《女驸马》的戏剧,也是由题材编排而来,冯素珍女扮男装为救未婚夫去考科举,结果一朝中皇榜状元,被指名为驸马,阴差阳错喜结连理。至于之后的故事就暂时往下看吧。”

裴椋摊开手,笑了笑,隐去后半段话没有再说更多。

直播间弹幕直被吊的勾心抓肺,恨不得下一刻金漆木雕的成品就能够出来。

可惜愿望就只是愿望。

裴椋擦完手把毛巾搭在一旁,重新提起刀尖开始陷入木雕里,把原本打出来的粗胚简单切分几个板块,却又互相有联系一般。

她率先描绘出最顶端的场景,也是开头首幕。

闺阁小姐推窗下望。

通雕将地方掏空舍弃,人物排列有序开始从一个模糊的粗胚被刻画出细节,刀尖只是挑去几块多余木料,大体雏形就已经出现了阁楼与人物形体。

这是为救李郎离家园。

另一头的场景似乎是遥相辉映,那头高楼闺阁之上的人推开窗门下望,而后中间种种变折被省略而过,她如脱笼之鸟雀,改换男装,考取功名。

裴椋吹去多余的木屑。

而版块下,为首的骑在高头大马,打马游街的一幕,周围却是群群人数围绕,男女老少各不相同,唯一的共同点就是表情都为喜悦。

甚至这不仅仅金榜题名,而是一朝皇榜高中状元!

自然是人生得意意气飞扬时,围观者各自大多也都是沾沾喜气来的,状元的光也能仰望几回。

表情神态各不相同,人群拥挤在两侧,骑在马上的人一身红袍簪花男装打扮,面容清秀,神色清明,抬头向上望去。

一人向上望,一人俯身下看,分明是同一张面孔却呈现了不同的神态和面容,两个场景被全无缝隙的嵌合到了一处。

这一幕可算得上是把功底体现的淋漓尽致,整副场景里的人物众多至少十几,神态动作各不相同,却也不交错重叠,空间感错落有致,留出足够的空间给予主体的凸显!

刚刚后进来的弹幕看到这里没忍住提问了一句。

这是什么剧情?才子佳人?

“并不,这是笼中之鸟脱困。”

裴椋手背青筋绷紧,略高的眉骨下压衬得她一双眼睛如同浸过冰水,指节握紧了刀尖随即掀开边角刻入。

同一人,却将命运掀开了截然不同的走向!

闺阁小姐与功名加身后的场景两相呼应,似乎从同一人物各自不同神态也能够说明其中转变,一道红带与缠枝莲花交错开板面。

陈良看的振奋,不由得顿了顿动作,目光灼灼的盯着眼前一幕,“这种功底……”

如果说《徐晃射锦袍》的题材整幅图好歹不过十人,那这副女驸马动用的构图能力不可谓不强,想要把十几人浓缩在短短一个场景里却不是这么好做到的,更别说叠加出空间感而不显得突兀了。

而且两个不同场景雕刻在同一板面上,却遥相辉映,不显割裂又带出了另一番的强烈对照!

这构图简直好的不能再好!

空间敞开,人群聚集围观两侧占据版面,中间人骑马立于最中神色不骄不躁,旁边也有马匹和围护秩序的跟随,洋洋洒洒的小饰物在底端镶点。

裴椋抽回神来,落下最后一刀在人物的开脸上,眉眼抬起,神色灼灼,却无自满之色。

她转头去喝了口水润了润喉咙。

看到弹幕有人问起这幕,裴椋终于开口:“这幕其实也对应了那一段戏剧唱词,中状元,着红袍,冒插宫花好新鲜。”

“为救李郎离家园,谁料皇榜中状元。如果没错的话,应该是最早的凡尔赛发言了。”

裴椋回忆了一下,擦完刀,抬了抬音调玩笑道,声音略微带着点鼻音低哑,话语却难得轻松。

凡尔赛发言警告,话说这本事一朝提名未免过于牛了!

好本事,其实感觉女驸马不继续做这个官真的可惜,浪费才能啊,能够一朝中皇榜提名的能力干什么不好?

确实,一路人生巅峰了该,那可是皇榜提名的状元,含金量太高了。

弹幕纷纷感叹着发表各自见解,倒是罕见的没有起多少争执。

裴椋抬头扫弹幕笑了下,却没发表以外的意见,她手臂按完卡槽低头擦完刀就继续下笔。

刀尖带出木屑来,扫落洋洋洒洒薄层铺满木料表面。

裴椋投入状态进去后整个人也是气息一变,转为了陷入氛围里,刀尖陷入柔韧的木料里,从侧面入刀一步步刻画出来通雕。

一整块木料都简单分出了大致的几个板块,通雕重的就是一个“通”字。

通彻不受拘束。

构图大开大合淋漓尽致,将空间感的层次堆叠发挥到了极致。

裴椋两刀开面——

高头大马上的人面如白玉,一纸提名,她胸上系一红带,目光所及之处满是意气风朗,目光清明!

几乎不用感受能够看出眼前人此时的意气风发,正是正好时候,如何不得而之?

版块中的这一幕叫张公子猛然被冲击了一下,只觉得自己看的一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

他下意识搓了搓手指,开口缓了缓才道:“这木雕——”

旁边的声音已经打断他的冲击进行话题。

秦年秋心跳突兀停住一拍,整个人宛如被切中那一瞬,掌心灼热,抬头看着木雕开口道:“……都说为是救李郎离家园才中了状元,但是皇榜提名时,未尝没有一抹真正属于她的得意呢?”

她指尖摩挲着掌心,声音却压着平静。

可能吗?

旁边张公子愣了下,“也不是没有这概率——”

那毕竟是皇榜,能够中皇榜状元的有几何者,如何不意气风发?如何不得意之甚?

弹幕恰好在爽完之后跟上。

大佬的木雕还是一样的牛,不过好奇了,为什么大佬刻出来的人物这回没有夸张神情,而且感觉表情有种压着的劲。

前面的你没说我都还没注意到,这么一提倒是的确有点那意思,但上回的木雕题材应该不算这样才对。

有没有可能是大佬故意这么玩的?毕竟打脸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压轴出场的技术吧?

弹幕胡乱猜测着,裴椋却不作回应。

张公子下意识跟着乱想。

对啊,按理来说应该夸张表现才对,这样的一番心理体现在木雕上却反而有几分收敛的意思,像是刻意压着什么?

“对,压着什么?”

张公子似有所悟一般,嘴里念叨着苦思冥想。

裴椋已经直起身进行下一步,她肩膀和手臂弧度线条弧度流畅,下颌骨微微滴汗滑落,刀尖陷入木料一角继而打破沉默。

整个线条一转之前的大开大合之势开始笔触细腻,风格转变却在刹那之间。

刀尖一下转——

这一幕建立在下方的皇榜提名之上,却是另一番场景,皇榜提名中状元后彻底得到皇帝赏识,才识过人又叫帝心大悦,赐婚与公主。

这一消息来的措手不及。

与之体现的刀锋笔触也是,短短场景过去两幕,开头是冯素珍入宫觐见,神色清朗镇静,第二幕短短就掠过到喜结连理。

以至于——

洞房花烛夜。

床幔勾勒出细致的纹路,哪怕是大型木雕在场景上依旧没有敷衍雕工,裴椋重新挽起手臂,下刀利落!笔触却在接触到木料那一刻细腻挺括,景物和床幔都精细的雕上了花纹和庆贺的图案。

裴椋跟着换了把刀,纹路细致描绘的细节处不带敷衍,通雕将整个场景的立体感跟着带出。

顺手推舟浮现第二幕场景。

公主伸手揭盖头,露出一般的神情带着喜气和温和的笑意,冯素珍则是满怀心事。

莫名磕到了这一幕,我的错觉?话说女驸马真的不能够是真驸马吗?

大佬雕工还是一如既往巅峰造极半点不带敷衍,原本按理来说这种大型的戏剧场景雕刻完全就可以直接敷衍过去,反正多数人看不出来也不会觉得有什么。

前面的,叫大佬偷工减料敷衍了事才是真的在侮辱大佬吧?这事肯定是干不了的。

叶拆讶异的挑眉。

他没注意后边的专业探讨,反而视线却被第一句给勾去了——

等等!磕到?磕到了什么?

他嘴角一抽,看见旁边秦年秋突然反应过来,倒吸一口冷气,默默错开位置。

旁边秦年秋不明所以:“你抽风了?”

张公子一听到这话脑仁就突突一跳,急忙赶在叶拆怒目的下一刻立马把人拉住:“叶哥!冷静,冷静!生气伤身容易早死!”

屏幕外的裴椋则是连弹幕都没有抬头看,她压紧刀尖,顺着边缘上转,整段戏剧全部浓缩进一块木雕版块之中,裴椋难得雕刻的淋漓尽致!

眼前画面通雕堆叠,汹涌的故事似乎都隐匿于这一副木雕戏剧的场景中,道来者几人也?

陈良喉咙发干,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剧情扣牢,连带着心头想法都被硬生生压制下去!拍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了几口气才终于有种活过来的错觉,额头一身冷汗。

弹幕更是齐齐沉默。

还是多日未见的头铁兄又重出江湖,横插进来硬生生了破坏一场氛围。

话说扯了这么多无关能早点进入正题干点正事吗?木雕没雕出个什么来,在这吹水吹出了个一大半,不是来听人扯寓意的,无语。

这话一出原本还在争论的弹幕这会差不多统一的挽起袖子暴怒。

我草这破坏氛围的,瞬间给我眼泪憋回去了,没事找事是吧?但凡是个有理有据的质疑也就算了,要说这话我就有问题了《女驸马》怎么就不算正题雕刻了?只不过不是你想看的正题吧?”

等等,我没听错,质疑大佬没雕出个什么来?前几回的打脸是没打够吗?

就纯粹来找事的你还指望它看过多久直播间围观过几场打脸,不过按照质疑大佬必打脸的国际惯例,应该距离打脸时间也不远了。

弹幕算是集火围攻,原本的杠精很快被淹没在了直播间里,彻底隐匿踪迹,也不知道是反驳不上来了还是等着看翻车再套娃打脸。

裴椋就扫了一眼直播收回视线没太在意,她现在也顾不上在意这点小事,只咬了一管营养液缓了缓。

潮湿的冷气从外边吹起来,吹起一身冷意。

裴椋手腕力度控制着,整个人却几乎要被汗浸湿,整副戏剧木雕雕刻的难度尚且不提,耗费的体力就多少叫人吃不消。

她后颈几乎被是擦了擦汗才继续,整个人带着鼻音和潮湿之气,刀尖转向,带下来最后一幕,在两人交心彻夜长谈之后,驸马拜别公主向皇帝请罪。

这一幕没有之前的几幕场景复杂或是人物众多,但它的难度同样不下。

因为情感,还有各个人物的神态动作需要反应出的内容,裴椋寥寥几刀表现出了大概,秉上事实冤屈后,首位上的皇帝首先是震惊而后是震怒,横眉倒竖,抓起手里的折子就想要往下掷去大骂眼前人欺君之罪!

下旨点的皇榜状元是个女儿身,却又欺瞒,他人已经不是气了,而是就差气冒烟了!

侍卫候在旁脸上神情同样是惊讶,各执腰上剑刃。

驸马则因一己之私欺君瞒上跪在前请罪,手腕卷起衣袍一角,目光清正,神色有愧意却跪的端正堂堂,背脊挺直风骨自现。

公主在旁神情担忧却又毅然,乱了的头饰琳琅摇坠,握紧手挺身而出为驸马直言。

最终折子掷下,震慑堂间的一声响!

人物各个神态反应不相同,但殿上的气氛已然紧绷只差下一秒就要剑拔弩张,明明没有用任何语言去展现衬托,呈现在木雕上的场景已经张力十足——

通雕叫整个殿堂上的人物错落有致,交叠却不重合,神态生动,就连衣纹也跟着勾画清晰,驸马衣袍的卷曲褶皱,细节到无以加复!

人物神态动作夸张却又拿捏把握的恰到好处,少一寸无味,多一寸过猛。

寥寥几笔其中难度不小,勾画出大殿上各自神态和动作,什么话也没说,但该说的都已经彻底呈现在了这木雕上!

似乎是因为杠精提的那一句没在好好雕,裴椋这回也没收敛彻底放开了炫技,人物神态透过屏幕都能够清晰可见,一举一动的细微之处,乃至于一些没有刻画的细节也被添上,衣角卷起,还有头饰的坠子和弧度弯折!

放大看的细节才叫人更为震撼功力之深。

裴椋虎口还握着刻刀转完最后一个圆刀顺利收尾,整个面板彻底结束!

落下最后两个字。

“完工。”

我靠!大佬的木雕还是一如既往这么牛!该展现出来的全都展现了个遍好吗?

刚刚谁还在说大佬顶多撑死了展示个作品寓意扯个两句的?摆在眼前的雕工又叫你给吃了?就算是真的扯寓意我也爱看好吗?

这把是真的炫技到淋漓尽致了,爽了!就想知道大佬什么时候能够多来一点炫技工艺?不需要太多,什么五六把的就可以了。

前面的你想的太多。

“真是神了!”张公子猛地一个站起身来长舒口气,直接把腿给撞到,下一秒就疼的表情扭曲,“哎呦喂!我靠!”

叶拆就面无表情:“你这是作死不可逆。”

秦年秋看也没看旁边大呼小叫的动静,她指尖陷入掌心,血液却滚烫沸腾,盯着屏幕上的这一幕眼也不动。

然而等狂热完了弹幕公屏却突然沉寂下来,倒不是为什么,而是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了雕刻里的转折。

最后一幕已经是驸马请罪,不出意料应该是被赦免,那两人之后呢?

欺君之罪,理应当诛。

能够网开一面已是不易和足够赏识,但就此一别却大概会是再也不见。

“这一路拜别——”陈良下意识接下后半句话,声音怔怔。

秦年秋已经抽出情绪来,继续道:“总有机会再见的。”

她声音干脆平静,举了举手里的酒杯,叶拆也缓和了语气,拍了拍衣服上的灰:“相见总是好,只要不是同某人。”

秦年秋:“呵呵。”

张公子端着酒杯,目不斜视什么也没看,只装作自己什么没听见的模样,默默把身体往后挪了挪尽量缩小存在感。

等会这地方别打起来吧,眼下硝烟味都已经完全升起来了!

裴椋声音还带着潮湿之意,她刀尖落完了最后一笔随意修去一些瑕疵,重新卷起袖子来伸手按了按长时间低头有些酸痛的后颈,顺带着扫过弹幕,“嗯,木雕是刻完了。”

“这会?上金漆。”

弹幕重新坐正,终于又要来到了他们一年一度最期待的环节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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