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东筵西散(十)(4/5)
“县衙门牢房里头窦初抓的那几个流民怎么样了?”
黎阿则挑起唇峰一笑,立到书案前,“回干爹,人送到县衙后,儿子特意派人去瞧了眼,使人说了这些人冒犯了干娘,叫好生看管。谁知那县令顾大人会错了意,竟然打死了几个。”
“如此草芥人命,”陆瞻莞尔,递了本空白的折子给他,“八百里急递写到京里都察院,将这姓顾的革职查办,举荐韩舸升任吴县县令。”
这厢踅回屋内,见芷秋正在榻上捧着绣绷绣绢子。两侧鎏金盆里各镇着两座冰雕,凉得她特意套了件薄氅。
陆瞻过去,一握她手冰凉,便笑,“真是个傻姑娘,要是实在冷,将冰撤下去就是。”
“撤下去了,你不是热?”
“我热点儿不怕什么,仔细冷着你。”
芷秋搁下绣绷,吃了口热茶,“还是别了,就这么着吧,我怕热着你。”
更漏新残,夜风微凉,陆瞻顿觉心内惬意,叫人取来壶葡萄酒、一壶茉莉花酿,自己吃葡萄酒,只叫芷秋吃茉莉花酿。佐一瓯衣梅、一瓯兔肉脯、一瓯糟鲜笋。对着炕几闲吃一阵,又使人房中取来琵琶请她弹一曲。
旋即娇莺夜啼,旷古良夜里,调侃着唱一支《双调·蟾宫曲》,词曰:
东篱月下醉歌,小亭疏叶,光阴蹉跎。郎来笑我,醒时欢乐,醉也欢乐。你与我原是两个,眼跟前坐了一窝,结发夫妻,你嫌我韷,我嫌你韷。
碰巧桃良端着茶壶进来,捂着嘴笑。陆瞻也笑,就要拔身往屋里去,“原来你嫌我韷,罢,我不扰你,我去看书。”
芷秋忙由背后抱住他的腰,“我才不嫌你韷,随口唱唱嘛,怎么还生起气来?”
他回身将她揽住,垂眸戏她,“该我嫌你聒噪才是,下午你们在外头亭子里笑什么?我在里头都听见了。”
“啊,”芷秋忙中拉了个垫背,一张脸吃得红红的,两个眼眨巴得天真无辜,尤显憨态,“云禾在说他家状元公呢,讲他,讲他……”
谁知陆瞻尽往歪了想,挑起眉梢,“他不行?”
芷秋又羞又恼,直捶他,因有些微醺,说话也不知斟酌起来,“你也把人看的太贬了些,人都不行,就你行。”
有一丝悲恸由陆瞻眼底滑过,她瞧见了,适才发现自己失言,忙赔罪,“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有那个意思,陆瞻,别生气。你瞧我,都是我不好,因为你疼我,我讲话都有些不着四六起来,你往后,还是少疼我些吧。”
她似有要哭之势,陆瞻再顾不得自艾自嘲,忙搂着她哄,“我没生气,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自己家里,用不着说句话还得顾虑周全的。”
芷秋贴在他怀里,愈发有想哭的事态,心口略微发酸,他们都对彼此无不尽心,世间夫妻,大约就好在于此了。可即便好到如此,他重关击柝的心里,也有她永远抵达不了的地方。
而日月永不失约,明天终将抵达,更迭几度后,又即到离别。
园圃岑寂,问花何在,只在一片水乡里。墙内柳丝成碧,有几片芭蕉叶扑墙而来,密匝匝的浓荫罩了方文濡大半个个头。他在半阳半阴里驻足一瞬,叶在他另一个肩头投下熙攘的影,心绪也跟着有些繁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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