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迷魂销金(二二)(2/3)

“见过妈妈,”韩舸书香门第,自然有礼,“横竖今日不见客,我想着带雏鸾街上去买几件首饰,免得过两日回常熟县去,恐怕得端午才回来了。这半日就当我叫的局,妈妈只管写下局票,回头我叫人来一并连这几日的账一齐结了。”

四娘一听是置办头面,哪有不依的,一张脂粉浓重的脸笑出好些干纹,“韩相公麽就是待我们雏鸾好,既是买首饰,哪里还要当是出局啊?妈妈我哪里这样黑心?只管去吧,别耽误了盒子会就是。”

又及众女取笑两句,雏鸾便随了他出去。在座皆含笑目送,只瞧他二人小夫妻似的甜蜜。

直到背影没了边儿,四娘笑容便渐消融下去,只叹奈何,“这个韩相公麽倒十分好,仪表堂堂,书宦世家,待雏鸾也不消说,只是我们雏鸾命不好,偏投了我的肚子,这一辈子同他无缘结为夫妻。要是有那个缘麽,往后凭她病到哪里去,自有他照管。”

骤一听,云禾亦垮下脸来,“妈妈不要想了,我同姐姐也瞧他好,想着雏鸾嫁给他做妾,他必定不是那种始乱终弃的人,往后无论好也罢歹也罢,雏鸾终归是有个归宿。上回我同姐姐便略试了他一试,可瞧那个意思,纳妾的事他也是做不了主的,还要看他家中长辈。人家书香门第,别说侍妾,只怕做丫鬟还嫌我们行院女儿不干净呢,快别去讨那个没趣了。”

袁四娘听后,沉重一叹,只得把那点心思仍旧咽回肚子里去,照常说笑。满室的阳光就在这一堆莺声细啭中,逐渐收正,拉出碧空里一轮刺目金乌。

普照尘世的阳,为这浓春渡上金光。却有杜鹃赵粉,在浅园曲折的小径上,岑寂温柔地、执着坚持地,蔓延一抹嫣色。

小径尽头连接一座玉砌雕栏的九曲桥。陆瞻蹒跚着步,优哉游哉地相送沈从之,不发一言。

反倒是沈从之先憋不出,环眺林木叠嶂、花草相拥的远方,“这个祝斗真,不知贪了多少银子,我住那一处宅子,比你这里也差不多。”

他倒不是真心想同陆瞻说话,单嗅见那股浓烈的檀香,就只觉腌臜得受不了,却不巧,是个静不得、闹性子。

陆瞻也知他意,只是忌他是阁老之子,不得不应付。至于自幼相交的旧情,早已两两相忘,由斩断尘缘那日起。

俗语讲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现在相较亲近的,恐怕也是同为阉人的那些人,倘若他与他们,还能称之为人的话。

如是想,他笑了,眼中的光,似乎网着丝丝缕缕的青丝,错综复杂,答非所问,“我听说,祝斗真向朝廷报的长洲县赈灾款批下来了?银子什么时候到苏州?”

“你问我?”沈从之负起手斜蔑他一眼,与他两肩之间,始终刻意隔着一尺多宽的距离,“这倒好笑了,你是张公公的干儿子,凡是票拟都由司礼监批红,你消息不是比我灵通?”

苔老蹊径,陆瞻罩一件茶百龟背纹直裰,衣袂一起一落,稳稳地踩着。态若松柏,质似幽篁,写满了浮生苦涩里、酿造出的醇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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