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火烧(2/5)

裴琛没有姐妹,无法感受到她的痛苦,只想她活着。

顾夫人呼出一口气,拼命按住自己的心口,“我让她去死,便是希望她能放过自己。后来她真的放过自己,有了如今的八公主。我们、回不去了。”

这一刻,她的心在绞痛。

“我们沉迷于年少的甜蜜,折于年少,岁月辗转中,活成了对方厌恶的人。”

“先帝将我们放于温室中,却不知温室里的花朵能否经历过寒霜。”

“裴琛,你们未曾经历温室,却知严寒酷暑,是你们的福气。”

她望着虚空,放空自己,低眸看向那张与妹妹相似的脸颊,道:“陛下不喜欢你,也是因你与你的姨娘极为相似。我们姐妹二人看着相似,其实是不一样的。世人只是不了解我们罢了。”

裴琛静静听着,顾夫人将心事都吐露出来,缓缓眨眼,看着女儿更像是在看自己的妹妹,欣慰地笑了,“你聪明多了,我时常再想她那么笨,以后该怎么办。我还没想好以后,就没有以后了。”

“裴琛啊,我是谁呢。”

裴琛痛苦极了,她一字一句道:“你是顾家嫡长女顾上雪。”

“可你的生母是由陛下赐婚的顾家嫡次女顾上晗,我是顾上晗。”顾夫人迟疑了许久,说话的语速如老者,“我是顾上晗,顾上雪早就死了。”

裴琛阖眸,不忍再看,她将自己困住太久了,面对神明,面对世人,她活成了顾上晗。

或许,只有面对陛下的时候,她才是顾上雪。

裴琛不知该如何劝,她活在了自己搭建的痛苦世界里,第一回,裴琛才知顾夫人活得如此痛苦。

裴琛无法解局,生平所学,智谋才学、武功剑法都失去了作用。她面前的妇人如同两面人,精神失常,连自己是谁都不知,每日的念经成了逃避的唯一办法。

这一刻,裴琛上前抱住她,沉默无言,您说您是谁,您就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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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琛将顾夫人送上出宫的马车,再待下去,她害怕顾夫人会疯魔。

元辰驾车,亲自将人送回去,裴琛忍不住滑下眼泪,回身却见丹陛之上站着一人。

她想起顾夫人的话,倘若殿下让她去死,她如何承受得住呢。

陛下如何承受得住。

裴琛回身,遥遥行礼,明昭触碰她心爱之人的孩子,浑身一颤。少年束发,像极了那人。明昭如避邪魔般后退几步,仓皇而逃。

天色尚早,她无去处,殿下见朝臣,她不能去见殿下,走走停停来到寿安宫。

见到太后,她第一句话便问:“您告诉我,我的生母是谁?”

太后眼皮一跳,罕见地砸碎了手畔的茶盏,怒喝一声:“你发什么疯呢。”

慈爱热情的老者勃然大怒,死死凝着裴琛。裴琛走上前,徐徐跪了下来,“她不知自己是谁,我无法解惑。”

谁能解惑呢,谁能告诉她:你是顾上雪。

可又能回答那句:可你的生母是由陛下赐婚的顾家嫡次女顾上晗,我是顾上晗。

“您当年为何答应她扮成顾上晗嫁入裴府。”

“因为、我……”太后面露愧疚,“我分不清她二人。她告诉我说她是顾上晗,明昭拼命呼喊她是顾上雪,我该信谁。倘若一个人连自己是谁都分不清,那让旁人又该怎么做呢?”

“她是怎么死的?”裴琛抬首,“尸骨无存吗?”

“我没有见到尸骨……”太后凝眸,深深叹气,“哪怕一块骸骨回来,她也不会如此痛苦。试问,谁能接受与自己一起长大的妹妹高高兴兴出门,死讯传回,一块骸骨都没有。裴琛,我最大的错应该是没有分清她二人。”

裴琛跪坐在地上,太后呆坐良久,徐徐说道:“我至今不知她究竟是谁。她一直说自己是顾上晗,陛下说她是顾上雪。陛下是唯一能分清她二人,可她也是最痛苦的人。”

“那年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陛下点名让顾上雪陪同外放,我不答应,我拒绝了,我顾家的女儿岂能被她差遣。后来,顾府人传话说大姑娘跟着去了,我虽恼恨,可知晓她们互相喜欢。我不愿棒打鸳鸯,可后来死讯传来,你阿娘奔袭千里指望去捞一块骸骨。”

“最终无果。回来后,她失魂落魄地说她是顾上晗,愿意嫁去裴家联姻。招摇将军喜不自胜,当即应允。再后来的事情,裴开战死,你阿娘生下你,将你送到我的面前。裴琛,你若问我,她是谁。我只能说,她说她是顾家嫡次女顾上晗。”

“其余,我也不知。还有一事,当年她一刀捅了明昭,明昭卧床三月。”

裴琛瞪大了眼睛,良久无言。太后疲惫不已,挥挥手示意她退下。

裴琛麻木地走出寿安宫,双脚如同踩在浮云上,整个人飘然欲仙。她说帮,可自己也陷入进去。

帮这个字成了最大的讽刺。

她不死心,打马去王府,顾朝谙不在,她抓住顾修仪追问:“我阿娘是谁,是你的第几个姑母?”

顾修仪被吓得瑟瑟不敢言语,她一再追问,他才说道:“听闻姑母闺名顾上晗,是我的第二个姑母。大姑母早逝……”

余下的话,裴琛没有再听了,疯狂地跑出王府,抓住马鞍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顾朝谙在国子学,裴琛以驸马的身份打开国子监的大门,一路畅通无阻,最后将顾朝谙从大殿内拖了出来。

顾朝谙吓得胡子抽了抽,被外甥虎狼之色吓得魂不附体,“大外甥,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舅父,我问您,我阿娘是谁?是您的姐姐吗?”裴琛大口喘气,她不信就没有人认出来。

顾朝谙愣了一瞬,外甥如疯如魔,必然不是问简单的问题。他思考了须臾,简单说道:“她说她是顾上晗,是我的二姐。”

“不要说她说,我要你说。”裴琛眼眶微红,她感觉很委屈,天大的委屈,偏偏说不出口。

顾朝谙缓缓吐了口气,“我知道你的意思,她是谁很重要吗?我已有十多年没有见过她了,哪怕父母去了佛堂,她也不见。对不起,我不知她是谁。”

一瞬间,裴琛泪水决堤,“你们为何分不清呢。你们是至亲的骨肉,血脉相连,你都不知她是谁。”

“对不起。”顾朝谙垂首道歉,“她是谁不重要了,我授人无数,传道受业解惑,可我回答不了你的问题,因为我心里,亦是不解之惑。哪怕先帝在世,她也无法回答你。因为你阿娘自己坚持自己是顾上晗,我们分不清,便无法辨别。”

裴琛苦笑:“当真是讽刺。”

她转身走了,周围嘈杂的气氛与她格格不入,她踩在柔软的土地上,感受到人世间的喧嚣。

她在想:如果顾夫人对我不好,我便可以不用参与进来。顾夫人是谁,与我无关。如今心中横了一柄剑,我跨越不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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