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偷信(2/2)
“裴铭升了百夫长。”
“好事。”裴琛困倦得厉害,刚想躺下,对方又开口:“裴铭颇得指挥使器重。”
“好了,我都知晓,你下去开间客房去睡觉,你半夜站在我这里,我媳妇来了,容易说不清。”裴琛昏昏沉沉,脑袋有一瞬间不清醒,揉揉脑袋,想起一事:“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跟着你媳妇来的,你听……”青衫女子指着门口,静谧黑暗的屋内响起敲门声,裴琛神经被挑动,吓得几乎站了起来,“赶紧走。”
半夜三更独处一室,有理也说不清。
青衫女子点点头,打开窗户,跃窗而出,下面立即传来声音:“是谁、谁半夜不走门爬窗,吓了老子一跳。”
裴琛:“……”你半夜不睡觉扰民呢。
套间的门被推开了,灯火照了进来,裴琛急忙想去关窗,不料对方又翻窗而进,“抱歉,那人没穿衣裳。”
裴琛深吸一口气,心中郁结,她与下属对视一眼,套间内的光亮堂起来。
夜深人静,两人独处一室。裴琛头疼欲裂,拿了布帛蒙住下属的眼睛,“下去,不打一顿不要回来。”
溧阳看着两人亲密的举止,本想说什么,却见青衫女子跃窗离开,她皱眉,裴琛上前捂住他的耳朵。
“谁、谁打老子、哎呦……”
“没娘养的、谁、谁……”
“好汉好汉,饶命啊。”
客栈的灯都亮了起来,客人都醒了,男子披衣出去看,灯火憧憧,只见地上躺着一个只穿了亵裤的男子,身子抽搐,似乎伤得不清。
屋内的裴琛回到自己的床上,少年人稚嫩白皙的面容上呈现一抹笑意:“睡觉。”
“好端端离家出走做甚?”溧阳反应过来,暂且不提青衫女子的事情,上前询问。
裴琛弯唇笑了笑,“刚刚那人是我安插在裴铭身边的暗探,至于我为何离家出走……”她顿了顿,语气冷冽:“我只是想睡张床罢了。”
溧阳皱眉:“有那么委屈吗?”
“不委屈,憋屈罢了。”裴琛没好气道。
“回家。”溧阳睨着她,拉着她的手,另外一只手取了榻上的衣襟,低眉看着眉眼高低的人儿,“白延府上出麻烦了,白夫人要和离。”
大周律例对女子宽容许多,出嫁女被夫家不敬,可和离,带回自己的嫁妆,重新择婿。
因此大周女儿不必忍气吞声,该和离就和离,眼睛瞎了也可以治愈,何况遇人不淑就不能回头嘛。
裴琛本满腹委屈要诉说,闻言后愣住了,“好端端为何和离?”
她说话的时候,狗儿咬着她的裤腿,恨不得钻进去。裴琛怕痒,轻轻拨开他它们,起身展开双臂,溧阳将衣裳给她穿好,两人四目相接。
裴琛面色复杂,溧阳神色淡淡,裴琛脊背挺直如青竹,朗朗如月,瘦了些,身上没什么肉。
溧阳伺候她更衣,穿好外袍,足尖轻曳,狗儿被拨开,她淡淡道:“白指挥使不肯办满月酒,气得夫人寻死腻活,不管不顾要回家去了。”
“我给白延百两银子办酒宴,怎么又不办了。”裴琛意外,白延又骗她?
溧阳叹气,替她整理襟口,尾指滑过纤细的脖颈,引得裴琛畏缩,溧阳说道:“这个时候怎地怕了,带着狗儿招摇过市的时候怎地不怕了?”
裴琛垂着眼睫,伸手握住纤细的后腰,直接将人按进自己的怀中,狠狠咬上她口是心非的唇角。
夜色深深,一缕风钻进,将灯火吹灭,屋内黯淡无光,溧阳皱眉,裴琛咬着她的耳朵:“不回去了。”
不回去做什么?溧阳不用脑子想也知要做什么。
她反驳,裴琛吻住她欲说话的唇角,堵住她反驳的话。
裴琛的动作很快,吩咐人关上门,一手搂住溧阳的腰肢,两人紧密贴在一起,不露一丝缝隙。
“半夜自己送上门,殿下很聪明。”
得意的口吻令溧阳心中激荡,忆起过往每回,她有些抗拒:“回家。”
“回家要挂红灯笼了,麻烦极了。”裴琛不肯。
被自己搬起的石头狠狠砸了一脚,溧阳心中又疼又悔,外间不时响起声音,她的心不定,在这里?
她无法接受。
她想摇首,裴琛却搂着她不放,一股清香扑面而来。裴琛不用脂粉,身上散着淡淡的清香,溧阳眼底的抗拒散了些许。
“不挂了……”
溧阳的声音轻而缓,似乎怕惊动了外间的守卫和客人,心口蔓起几分忐忑。她很不安,偏偏裴琛坚持,似乎很高兴。
在这里有何可高兴的?
刺.激?
溧阳想不通,潋滟的眼眸中漾过一圈圈涟漪。裴琛的目光追随,贴着她,言语断蛊惑。
“你说不挂就不挂,规矩呢?”
“你说的规矩呢?”
她句句逼问,溧阳被她问得头疼,淡淡地睨了一眼,可惜屋中无光,眼神恐吓无甚用处,裴琛依旧肆意妄为。
她合上眸子,罢了,容她一回。
小小的套间内,艳丽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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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延买了两百条土狗送去营地里调.教,厚着脸皮借来的银子也没了。晚上回家,白夫人问他要钱办酒宴。他直接说不办了。
白夫人愣住了,他的态度蛮狠,直说他掌家,说不办就不办,不必嘴。
夫妻一人拌嘴是常事,白延蛮狠不讲理,白夫人哭诉无门,直接吵着要和离回娘家,不顾自己做月子就喊来家里父母。
事情闹大了。白夫人跟着白延多年,好不容易生下一对双生子,白延不给她脸面,她也不必留着脸面,和离分家产,带走一对儿子。
一日间闹得人间皆知,溧阳不好装作不知,想着让裴琛去调解,谁知将自己送进狼窝里。
裴琛高高兴兴地上门调解,白家宅子不大,两进的院落,前院是男人的场地,后院是白夫人的卧房。白夫人不在,带着儿子走了,白延正与下属过招,你来我往,招式狠辣,一拳一脚似有千斤重。
裴琛驻足观望片刻,白延这才停了下来,丢开下属小步跑过来,“兄弟,你来了。我昨日去找你,你不在。”
“被你弟媳赶出家门了。”裴琛轻笑,一袭青色袍服,袖口绣了一支青竹,清雅宜人。她抚了抚袖口,笑得端庄从容。
两人站得太近,白延被她的笑容笑得不知所措,驸马豁达,显得他不容人。
空地很大,烈日骄阳下,裴琛皮肤晒得红彤彤,双手拢在袖口中,她问道:“钱呢?”
“我买了两百条土狗。”白延感觉脸疼得厉害。
裴琛颔首:“狗比给你养育儿女的妻子重要?”
“驸马,我知晓我错了,但我就是没钱呀,你也知晓我的情况,仓内无粮,我想弄一点也弄不出来。你想想,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更何况我这个大男人。”白延急得在原地打转,“我就差去抢了。”
“你买那么多土狗做甚?”裴琛疑惑。
说起土狗,白延陡然来了兴致,面露兴奋,挥着手臂解释:“您想想啊,狗通人性,我们训练一一,不比狼凶狠,也可以帮我们打仗啊。若上了战场,也用用处。”
土狗打仗?裴琛想起裴铭狗东西,倒也不错,她笑了,“可,我给你钱,再买些土狗回来。”
“你不是没钱了吗?”白延被说得一愣。
裴琛言道:“我媳妇有啊,回家找媳妇要。”
白延反应够来,又忍不住问:“她不给呢?”
裴琛想了想,认真回答:“撒泼打滚,再不济买一算盘跪一日,总有办法骗来银子的。”
白延佩服得不行,裴琛给他想了办法,“我给你买一算盘,去夫人面前跪一跪,再将酒宴办了,男人大气些,不要与女人计较。和她们计较,就是你自己小气。”
“也是啊,学学你兄弟大气不要脸,事情也就过去了了,银子也有了。”白延深深点头。听到这句话的裴琛脸色不好了,嫌弃的瞪了一眼,抬脚就走。
你才不要脸,你一家都不要脸。
白家的事情解决了,裴琛打马回府,路过梨花林。她故意放慢脚步,下马行走,故意多花费一倍的时间,往日很快就出现的女孩,今日迟迟未曾露面。
裴琛翻墙过去,梨花林内郁郁葱葱,枝叶繁茂,遮天蔽日,却不见女孩的踪影。
人不在,她迅速翻墙出来,牵着马匹回府。
阔别几日,门人对她格外敬重,狗儿们的活动范围也大了,进门就见到一个个摇晃着尾巴的,得意极了。
裴琛先去给顾夫人请安,几日不见,顾夫人依旧阴阳怪气,“晓得回来了,我以为你不准备回来了呢。外面的花可好看?”
“不大好看,不如阿娘美貌。阿娘如此……”
“打住,又借钱?”顾夫人打住女儿没有说完的话,“你欠我三千一百两还没还呢,有借有还,再借不难的道理不懂吗?”
裴琛望了一眼,果断转身走了。
走了两步,顾夫人又将人喊回来,一摞账簿递给她:“看完再走。”
“不看。”裴琛拒绝,当她是免费长工了。
顾夫人高贵地轻轻掀了掀眼皮,“吃我的,喝我的,想谋反篡位?”
裴琛吃瘪,嘀咕一句:“您还不如住佛堂呢。”
“晚了,谁让你拉我出来的,我若是被火烧死了,我的嫁妆都是你的。现在悔悟了?”顾夫人一句不让。
裴琛无奈,只能坐下来翻开账簿。翻开一页,账簿内夹着一封信,信封写了三字‘顾上雪’。
她悄悄翻开信,莹白的指尖捂住自己的眼睛,“小东西,看长辈的信件,礼貌吗?”
“陛下给您写信了,对不对?”裴琛兴奋,“她说什么了?”
“她问你什么死了。若是死了,她就掐死八公主,让我与她团圆。”顾夫人将信收走,怜爱地拍了拍裴琛的额头:“你说我要不要学潘金莲给你下.毒?”
裴琛毛骨悚然,潘金莲为情夫暗自给自己的丈夫下.毒,这出戏还是太后编,编得十分好看,可惜被先帝禁止了。
她下意识提醒顾夫人:“我和您不是夫妻关系,是母女。”
顾夫人哦了一声,意兴阑珊,不想与裴琛继续斗嘴,将信严密地收好,余光示意她快些做事。
“您不说,我也知晓是什么事。”裴琛故意说一句。
顾夫人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没有接话,显得裴琛有些自作多情。裴琛识趣地不再提,京城内发生的事情多如牛毛。
比如陛下提拔了秦子义,三公主手中的权势渐涨,五公主入朝后,性子大变,反有几分溧阳行事的风格。
最重要的是陛下三月病了两回,差点吓得太后垂帘听政,如今还是病恹恹的。
裴琛一面看账簿,一面胡思乱想,难不成是陛下病中给顾夫人写信交代遗言?
思索无用,她用最快的时间解决账簿,回屋找溧阳问一问。
相比而言,这个瓜很大,溧阳肯定有兴趣会听的。
溧阳今日未曾出府,从客栈回来后便躺下了,有些疲惫,斜靠在窗下,时不时听着蝉鸣。
裴琛回来气息波动几瞬,很快凑至她的面前,两人的头发纠缠在了一处,溧阳没动,裴琛轻哼一声问:“陛下给顾夫人写了信。”
“哦?写什么了?”溧阳懒洋洋的,双手置于自己平摊的小腹上,裴琛立即拨开她的手,自己的手压了上去。
溧阳垂眸看向那只不安分的手,修长匀称,她望着她的手。裴琛开始唠叨:“你说不说会不会是陛下病中的肺腑之言?”
“可能。”溧阳无甚兴趣,故事听多了,兴趣减半。她盯着裴琛的手指,裴琛是‘男儿’,不养指甲,五指指甲修得圆滑整齐。
指甲粉妍,比起她常年苍白的脸显得健康了些。
裴琛又问:“你不好奇吗?”
她刚跑回来,气息微乱,贴在溧阳身上,身躯贴合得没有缝隙。溧阳身子热的,裴琛身子凉,夏日里贴着正舒服。溧阳盯了半晌好,伸手握住裴琛的五指,十指紧握,她惊奇地发现裴琛虽说没有她高,但指尖与她一样长。
丝毫不显得短。
两人心思不同,裴琛唠唠叨叨,溧阳左耳进,右耳出,听过就忘了。
裴琛的嗓音柔柔的,带着几分女儿家的娇柔,尤其是故意压低的声音,一股风钻进了你的耳朵里。溧阳就这么听着,裴琛干巴巴说了许久,最后说一句:“我想将那封信偷回来。”
溧阳眼皮子一跳,“小祖宗,你别闹腾了,有什么可看的,不要闹了。”
“你不好奇吗?”裴琛目光缓缓落下,定格在她的小腹上,眉尾微微挑起,欲说话,溧阳立即打断她:“你要银子吗?”
“要。”裴琛回神,目光再度回到她的侧脸上,“你有余钱吗?”
“有些,你带来的银子都花完了?”溧阳有些意外,裴琛带了少说七八万两来郑州,一路上都是顾夫人在打点,不见她掏一分银子,按理来说还有许多余钱才是。
“你置办物什了吗?”
“借出去了,多半拿不回来,不管这些。你给我一百两,白延这个指挥使寒酸至极。”裴琛摇首。
溧阳一僵,“你把钱给了白延?嗯,难怪你说东,他不说西。你给他那么多,不怕他到时候不认账?”
裴琛沉声开口:“就算不认也无妨。殿下,你可晓得,是我亲手给他收尸的。挂在城门上三月,无人敢收尸,是我路过郑州的时候不忍英雄飘零才放下他。”
溧阳垂眸,忆起过往,白延担得起‘英雄’一字。
“他虽忠于大周,养兵一事,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如今你拿钱给他,陛下怪罪……”
“陛下怪罪又如何呢。”裴琛打断她的话,微微一笑:“陛下发现之前,我们便回京了。”
溧阳沉吟,不知如何作答,裴琛的想法惊为天人,她知晓,却难以赞同。
她不知前一世如何与裴铭斗的。
“罢了,不说这个,我们去偷信。”裴琛不愿想这些繁杂的事情,拉着溧阳就要走。
溧阳担忧,她如何做得出偷窃的事情,便道:“你、你一人做,我不去了。”
“我们是夫妻,有难一起承当。”裴琛坚持。
溧阳狠狠摇首,眼内漾过水泽:“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真的不去吗?”裴琛抬手做出‘劈晕’的动作,她曾劈晕了好几个,溧阳都知,且百试百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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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夫人的院落不同与两人的院子,她的卧房与明熙的小屋是通着的,隔着一道门,进进出出很方便。有时候裴琛过来,ru娘抱着明熙直接离开,不会与裴琛相撞。
今日也不例外,溧阳先来,借机去看明熙,顾夫人陪同,两人去了小屋。临去前,溧阳使唤顾夫人的婢女去办凉茶。
寻常不过的差事,无人在意。
三人离开后不久,裴琛从天而降,翻窗而进。她的身形极为利落,身子又轻,落地无声。
进来后,时不时能听到小屋那里传来的声音,明熙咿咿呀呀,顾夫人笑声叠起。
裴琛小心翼翼地靠近床榻,直接去枕头下找,果然,一找一个准。
她刚想拆来细看,屋外想起脚步声,许是做贼心虚,她将信揣进怀里,翻窗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