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3/4)

她定睛一看,就见医馆的大堂内并着不少简易的板床,上头都躺着人,身上盖着厚厚的衣裳或是被褥,层层叠叠只露个头来。

这不过才十月,怎么就整上过冬的架势了?

台后的老郎中掀起眼皮看她一眼,问道:“小伙子,来瞧什么的?”

陆书瑾走过去,并未落座,只是问道:“老先生,这些人为何身上改了那么多层东西?”

老郎中还算温和,并未赶她走,而是道:“病了,畏寒,有什么就盖什么。”

陆书瑾道:“什么病啊?”

老郎中喝一口茶水,拖着苍老的声音慢慢道:“瞧不出来是什么病,浑身发热而生寒,皮肤红肿,脖子生疮,疮烂了,人就没了。”

“不会传染?”陆书瑾又问。

“老夫还没染上,就表明暂时没有传染性。”老郎中道:“我这小破医馆,这些日子收了有一十来个,死了大半抬去义庄,官府不管此事,小伙子若是惜命,就别瞎打听,趁早离去吧。”

陆书瑾恍然想起先前她拿着一十两银子找到容婆,拖她央女婿的好友办事时,那捕快在城南捕房当值,当时说是无故病死了几例,怀疑是瘟疫便一直紧急排查,她问道:“是不是城南也有这种情况?”

老郎中道:“不晓得嘞,应当是有的吧,义庄都放不下了。”

陆书瑾疑惑问:“这么大的事,何以城中一点风声都没有?”

“烧了呗。”老郎中道:“死了就烧了,剩一把灰,能有什么风声?”

陆书瑾的心凉一大截,没再继续问,转身出了医馆。

这若真的是瘟疫,传染性强烈的话,恐怕云城将要遭受灭顶之灾。

陆书瑾心神恍惚,回到肉铺的时候就看见孙大洪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倒着她买来的酒喝得正兴,一边喝一边龇牙咧嘴大赞好酒。

“洪哥。”陆书瑾走进去,喊了一声。

陆书瑾买的是醇厚的烈酒,再加上孙大洪本身就半醉,现在已喝得相当迷糊了,不知把陆书瑾认成了谁,口齿不清道:“小吴回来了?”

陆书瑾没有纠正,随意应了一声就去了台后,翻出账簿开始誊抄,孙大洪在那头一边喝一边说话,嘟嘟囔囔不知道说什么,倒酒的手都开始晃个不停。

“小吴啊。”他突然喊了一声,长长地叹气。

“小吴是何人啊?”陆书瑾头也不抬,接话问他。

“记账的!”孙大洪答。

“怎么了呢?”陆书瑾又问。

“死了!”孙大洪道:“被乱棍打死,手骨全敲碎了!”

陆书瑾笔尖猛地一顿,墨迹在纸上晕染开,她稳了稳心神,佯装镇定道:“被谁打死的?”

“还能有谁?”孙大洪不肯说了,重复着一句话,“还能有谁,还能有谁……”

还能有谁?少东家呗。

上一个账房先生是少东家安排来的,如今死了却说是辞工,显然是被齐铭给处理了。

陆书瑾发觉自己的手有些颤抖,一时抄不了字,便搁下笔缓和情绪。

这时候孙大洪摇摇晃晃站起来,扶着柜台慢慢走着,嘴里唱着不成调的曲儿,从陆书瑾的身后绕过来往躺椅上一歪,闭着眼睛哼唧。

没一会儿,他就又打起呼噜来。

陆书瑾先是耐着性子等了好一会儿,然后出声喊道:“洪哥,洪哥?”

连喊几下,孙大洪没应声,呼噜声丝毫没有减弱,陆书瑾就从袖中拿出帕子包好的面团,面团已然不再软和,呈一种半干的状态,不用力则完全捏不动。

她小心翼翼地凑过去,放低了呼吸声,蹲在躺椅旁,轻轻撩起孙大洪的上衣衣摆,腰间挂着的那三个钥匙就露了出来。

孙大洪忽然一个高昂的呼噜声,将陆书瑾吓了一大跳,暗道男人为何打呼的声音这么大?她竟不合时宜地想起萧矜睡着时的呼吸,绵长稳健,有一种别样的安静。

陆书瑾抬眼见他完全没有要醒的迹象,便手上动作飞快,将钥匙往半干面块往上使劲一摁,当即拓印出形状来。

面团被她分为三个,三把钥匙各印了一下,做完这些她赶忙拿着面团退离,小心包好之后放入袖中,再坐回自己的位置将剩下的一些账目抄完差不多天黑。她留了张字条给睡得天昏地暗的孙大洪,自个坐拉车回去了。

面团放在窗边吹了一夜,第一日早起一看,已经硬邦邦的,上头拓印的钥匙痕迹极为清晰没有变形,这样就算是成了。

她一早赶着天蒙蒙亮就出了学府,城中人大多早起做生意,陆书瑾寻去锁店,将面团递给老板,要他按照拓印打三把一模一样的钥匙出来。

这不是个难活,但老板见陆书瑾细皮嫩肉长得稚嫩,狮子大开口要了她一两银子,左右还不掉价钱,又要赶回去上早课,陆书瑾只得咬牙给了,心里滴血,走时瞪了这家店铺的牌子一眼。

好,记下了,老五卖锁。

结果早课还是去迟了,赶到门口的时候,丁字堂的人皆盯着她看。

陆书瑾路上走得急,停在门口是呼吸急促,白皙的脸上带着一层红润,院服都没来得及换,身上穿着深灰色的布衣袍。

这几日萧矜与她在学堂之中一句话的交集都没有,学堂中的人早就看得一清一楚,先前还以为她会寻着萧矜和好,但知晓她去了齐家铺子打闲工之后,便都认为陆书瑾已经没有那个机会了。

这会儿见她着急忙慌地赶来,前排一个男子噘着嘴吹了一声口哨,讥讽道:“大学子,你走错地方了吧?”

陆书瑾脚步一停,疑惑地看向他,“我?”

那男子刚张嘴,约莫是要狠狠嘲讽陆书瑾一番的,但他面色却猛地一变,朝陆书瑾的身后望去,立即噤声。

丁字堂的早课没有夫子,先前聊得正热闹,但这会儿声音一下小了许多。

陆书瑾有所察觉,转头看去,就见一袭赤红衣袍的萧矜站在门边,正伸手将挂在门上的木牌拿起来看,语气轻懒,“不是丁字堂吗?这我还能走错了?”

那男子吓得一抖,赶忙站起来道:“萧哥误会,我方才说的不是你!”

萧矜的目光掠过陆书瑾,直接看向那男子,凶气盘上眉梢,“你方才喊的大学子,不是我?”

陆书瑾看了他一眼,暗道萧矜莫不是早起喝醉了来的,什么时候他也配被别人喊作大学子?光是他那狗爬字体拎出来,就配不上“学子”一字。

她无心看热闹,转身离去,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萧矜几句冷嘲热讽,那人就吓得不行了,连连求饶,自然也没有动起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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