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争宠日 不愧是你啊!又学到了(2/2)

他们又是如何来讨论她的呢?他们在说到她的时候,会有一丝丝的隐愧羞臊吗?

裴兰烬曾是那样霁月风光的人,邢燕寻也是那样英姿飒爽的将军,拿到外面去,旁人都要赞叹一声“裴家生了个好儿郎”、“巾帼不让须眉”,为何偏偏凑到了一起去后,要如此行径呢?

她不懂,所以她也没有去拜访邢家将军,既然注定要刀剑相向,那最开始就别有关系,免得日后撕扯起来还要顾及到彼此的颜面。

而除了交好纳木城世家、关注裴兰烬与邢燕寻以外,沈落枝还有一件事儿要日日处理。

那就是她的小倌生病了,病的很严重,每日都要见一下沈落枝,否则必会发病。

准确的说,她的小倌从北山回来之后便病倒了,那么高壮的一个人,手肘以上的肌肉比沈落枝的一条腿还粗,手掌有断金碎玉之力,但一病起来,竟格外孱弱,躺在床榻间门,盖着厚厚的毛绒被子,连身子都起不来。

他连药都喝不下,每日都要沈落枝来喂。

弯月瞧见这做派,心中多有些腹诽,但是伺候的也算是尽心尽力,因为这小倌是为了沈落枝而伤的,所以他在郡主府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而且——而且郡主真的吃这一套啊!

每日沈落枝踏着灿灿晚霞回来,荡漾着潋滟水光的裙摆在门槛上划过时,弯月便会听见他们郡主问道:“今日,齐律都做什么了?他的身子又如何了?”

弯月自然是照实说:“白日间用了三顿饭,每顿饭吃三碗,三斤牛羊肉都打不住,近日又给他加了一只烧鸡,和一些爽口的小菜,除此以外还要来一坛酒,上午与袁西看书,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下午练刀,今日一刀将假山上的石块劈下来了,假装自己没劈下来过,偷偷摸摸放回去了。”

也不是弯月非要盯着人家看,实在是北院本来就只有那么一个假山当景观、充门面,那么大一块石头掉下来后中间有一道整齐的白痕,分外显眼,仔细一瞧,便又能瞧见接口对的不稳当,左右一思索,也就知道是谁了。

“到了晚间门——”说话间门,她们主仆二人已经走到了院子门口。

弯月努了努嘴,略有些无奈的“嗯”了一声,道:“您自己瞧嘛。”

沈落枝便抬眸去瞧。

弯月之前分给他们的北院是比较偏僻的地方,北院也不是很大,两排对面而立的厢房,院墙边儿上种了一颗老柳树,柳树下有一口井,其余的什么都没有,地面上铺了一层粗粝的岩砂石砖,中间门的地缝平整,被洒扫的很干净,此时,袁西正抱着一个小凳子坐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蒲扇在扇风,他面前架了一锅药,正扇风扇的起劲儿,阵阵烟雾从他面前飘起来,他一边扇,还一边抬眸看向门口。

袁西今儿也是经过特意打扮的,他穿着一身孔雀绿绸缎圆领书生袍,腰间门坠上各种玉石香囊,看起来像是一只香喷喷的艳丽孔雀,面上涂着白.粉红唇,妆容描摹的十分精美,就连发间都小心的打了珠光,足下穿着船履,看那打扮,就差把“我想上位”,“郡主宠我”这八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他一瞧见沈落枝进门,顿时雀跃的站起了身,又记起了什么,赶忙压下了脸上的喜意,挤出来一脸悲痛,面含悲切的喊道:“郡主!您可算来了,您再不来,齐律阿兄便要不行了啊!”

袁西原先在青楼里是专门唱曲儿的,所以有一副好嗓门,尾音颤颤巍巍吊起来、在风里摇晃着吹进耳朵里的时候,弯月忍不住用手盖住了脸。

何其拙劣的媚宠手段啊!

何其拙劣的手段啊!

何其拙劣啊!

何其啊!

您但凡每天让床上那位少吃一点呢!郡主不在就将厨房都吃光,郡主来了便缠绵病榻起不来床,敢情您这病还挑人呀!

但袁西却哭的那样真挚,他手里端着一碗药,红着一双眼,面含悲切的走到沈落枝面前,一开口就是一股子哭丧味儿。

“郡主不知,您不在的时候,齐律阿兄几次吐血啊!昏迷过去时都还在念着您的名字呢,我们兄弟俩位卑,不敢去寻您,但齐律阿兄待您一片赤诚,便劳烦您可怜可怜他,多来瞧一瞧他吧,若是他什么时候死了,您便瞧不见了。”

弯月的牙关都快被酸倒了,她的脸都皱在了一起,一脸不可思议的盯着袁西看。

她们每每来此,袁西都是一样的说词,连话都不换一句,回回都是“齐律阿兄要死了”,“齐律阿兄几次吐血”,但第二日便会生龙活虎的爬起来,又吃上一大桌子的饭菜。

但凡每天少吃一点呢,这话都显得更真诚的多啊!

可弯月越是看,袁西哭的越是真挚,他大概是在青楼里待久了,学的那身本事都略显轻浮,只知道声音越大越好,哭得越惨越好,与旁人扯头花的时候越凶越好,并不像是什么润物细无声的手段,反而格外吵杂喧闹。

但是,袁西认为,他的手段是极有用的!

极有用!

瞧瞧看啊,那位郡主便满脸忧心的走过来了。

灼华郡主今日穿着一身古香绫月牙色对交领华裙,外披素色大氅,大氅上以洁白的狐毛为衬,发鬓只挽了一个简单的飞天落云鬓发,乌云一般的发间簪了一根雕着腊梅的银簪,她慢慢提裙走进来的时候,周身便散开一种泠泠的清香,有点像是梅花香。

她像是冬日里一支腊月寒冬中的梅花,上落了些浮雪,静美的立在这冬日中,满身风华直直的逼着人的眼,她不言语,也不曾呵斥袁西,但袁西还是觉得有点莫名的不安,连带着他高亢的哭嗓也跟着渐渐放低了。

他们的郡主何其风姿,若轻云之蔽月,若流风之回雪。

袁西一时有些自惭形秽了,这样的人,他真的能配得上么?让他的脏身子爬了郡主的床,怕对郡主来说,都是一种亵渎吧?

沈落枝完全走到袁西面前的时候,袁西已经彻底不敢扯谎了,他安安静静的捧着手中的药汁,递给了沈落枝。

沈落枝自他的手中接过了药碗。

袁西低着头,看不见沈落枝的脸,只能看见沈落枝的手指。

郡主的手也是极美的,指甲圆润小巧,泛着柔润的光泽,十指柔软,每一条肌理都美,皓腕凝霜雪,简直像是白玉雕刻而成的一样。

怎的如此美呢?

袁西越发抬不起头来了,只老老实实的跟在沈落枝身后,他跟在沈落枝身后时,瞧见那名名叫弯月的丫鬟瞥了他好几眼,他去看对方的时候,对方又赶忙挪开视线。

而此时,沈落枝已经端着手里的药碗走到了床榻旁边了。

这北院的厢房内一直都是供着炭盆的,纵然没有地龙,也冷不到哪里去,那漠北的汉子扒掉了一层皮衣,只穿着棉布中衣躺在床上,额头上盖着一个白毛巾,唇瓣用白.粉涂抹过,瞧着还真有两分病气。

待到沈落枝走近了,便瞧见齐律脖颈间努力的梗着,手指也在被子下攥着棉被。

他面上的面具已经摘下来了,露出来一张并不是如何好看,但分外坚毅的脸,他此时眉头紧锁,一副“我很虚弱”的模样。

一旁的袁西瞧见了齐律这副模样,便又开始念叨起来了。

“郡主不知,我这阿兄这几日是滴水未进啊!除了您的药,他是什么都吃不下!”

说到最后,袁西干脆跪在了床榻旁边,喊起来了:“您今晚便留下来陪我阿兄吧!您若是不来,他今晚一定会病死过去的!”

弯月实在是忍不住了,仰天翻了个白眼。

她输了,真的,输在了这西疆的风沙里,输在了这嘹亮的歌声里,输在了这有理有据的胡说八道里。

只要有心,哪里都是青楼,三尺大舞台,够胆你就来!

忽悠他们家郡主脾气好不翻脸吗!

——

袁西喊的辛苦。

齐律演的辛苦。

沈落枝忍笑也忍的很辛苦。

齐律是个沉稳的漠北汉子,让他杀.人容易,但让他来演戏,实在是难为他了,但每天晚上,齐律都会准时准点的躺在塌上,喝一碗沈落枝喂来的补药。

沈落枝坐在床侧,与他喂药的时候,会轻柔的哄上一句:“来,张口。”

齐律装作一副半晕半醒的样子,把唇瓣张开,沈落枝喂了一口药进去,突然间门昂起头,迎着烛火的光辉,一脸认真的看着袁西问道:“今晚若是我留下,齐律会不会好起来呢?”

袁西跪在床边,伸手进被子里,握紧了齐律的手臂。

听见没有!阿兄你听见没有,苟富贵勿相忘!

耶律枭也在被子里面捏紧了袁西的手。

好兄弟,你这一招可真有用啊!

不愧是你啊!又学到了!

袁西则在这时,含泪抬起眼眸来,努力的压下唇边勾起的笑容,甚至还咬文嚼字上了,他细声道:“也、也不一定,阿兄伤的实在是太严重了,毕竟当初他可是为了郡主活生生挨了四箭呢!若是郡主能发发善心,陪他四晚,想来我阿兄身上的伤就会好啦!”

一旁的弯月听不下去了,拧着眉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神医都看不好的病,我们郡主能陪好?”

袁西一抹眼泪,掷地有声:“郡主的关怀,于我等而言,胜似佛陀!”

沈落枝再也忍不住,低笑出声。

她现在看这个红肚兜也挺顺眼。

弯月听见沈落枝笑,到了嘴边的训斥便吞回去了,而就在这时,厢房外传来了别的丫鬟的声音,她道:“启禀郡主,裴郡守来了,说是有要事与您相商,在门口等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