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 对骂(2/2)

这幅残破的身子给你呢”

陆延一顿。

商君年盯着他,心想有些人天生就是得神佛眷顾的,高贵的出身,旁人的宠爱,绝色的容貌,陆延无疑占尽了全部,可对方身上仿佛还有一些别的、更蛊惑人心的东西。

“若我将这幅身子给了你,你会替我爱惜吗”

商君年靠近陆延耳畔,鬼使神差吐出了这句话,他脑海中醉意翻涌,死灰般的心燃起了一点微弱的星火,在这个寒冷的冬夜期待复燃。

陆延没有说话,低头在他唇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你早就是本王的了”

从地牢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如此笃定。

直到很多年后,商君年依旧还能回忆起在风陵王府的那个夜晚,陆延搂着他在床榻间辗转深吻,体温烫得仿佛要将他融化,一如外间滴滴答答落下的雪水,二人间的最后一层阻隔唯有伤口上缠绕着的纱布。

对方顾及着他的伤势,并没有做到最后一步,只是在锦被里互相取暖,抱得很紧很紧,商君年却觉自己的魂魄都在震颤。

久闻烟霞景,又是一岁春。

仙灵是个太过极致的地方,冬日极寒,春日极暖,最近不过稍稍见了些太阳,园子里的花便争先恐后吐出了枝芽,一片春意盎然。

止风院外时常有侍卫巡视,清早交班过后,公孙无忧便眼巴巴站在院墙下面等着,不多时就见墙头出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那人虽是侍卫,却不爱穿甲胄,扎着一个利落的马尾,面容鲜活明朗。

“陈婴齐”

公孙无忧瞧见他,眼睛顿时一亮,兴奋朝他招了招手“我在这里”

陈婴齐跃下墙头,身形比燕子还要灵活,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着的东西递给公孙无忧,笑着道“喏,我今早当值去买的糯米糕,还热乎呢,赶紧吃吧。”

公孙无忧有两颗虎牙,笑起来的时候像小兽一样,他接过米糕囫囵塞了两口,眉眼弯弯,格外容易知足“真好吃,和我母妃做的一样好吃,陈婴齐,幸亏你被调来这里值守了,不然我还不知道多久才能吃到呢。”

陈婴齐笑他傻“你在皇宫里吃的糕点必然精细,这不过是在街边十几文就能买一包的糯米糕,哪里就和你母妃做的一样了,只怕是你太久没吃,已经忘了味道。”

公孙无忧懵懂挠头“是吗可能吧。”

赵玉嶂坐在廊下晒太阳,见状遥遥喊道“陈婴齐,你怎么光给他带糕点,没有我们的份吗”

柳阙丹原本在看书,闻言微微摇头,笑着合上了书页。

陈婴齐从怀里拿出另外一个油纸包丢给赵玉嶂,里面是四个大肉包子“幸亏我五日才轮值一回,否则天天给你们带零嘴儿,那么点月俸都不够用的。”

赵玉嶂站在台阶下,伸手准确无误接住油纸包,他一边吃包子,一边在身上摸索,似乎想找些值钱的东西来还对方的人情,奈何空无一物,最后只得讪讪收回手。

“瞧你,都是朋

友,怎么还计较两个肉包子的事,再说了我吃的可没有公孙无忧多,他还没给你钱呢。”

公孙无忧闻言舔了舔指尖的糕点残渣,他思考片刻,忽然从脖颈上扯下一条血玉色的坠子递给陈婴齐道“这条玉坠送给你。”

赵玉嶂见状一噎,脸都被打肿了“你不是说那玉坠是你母妃送的吗,之前在质子府让你卖了换钱你都不肯,怎么现在又送出去了”

公孙无忧嘴里塞得鼓鼓囊囊“反正等我以后回天水了,我母妃还会送我的,我不白吃东西。”

言外之意,赵玉嶂就是那个白吃的。

陈婴齐没接,他从地上捡了一根长树枝,在指尖灵活绕了几圈,随意比划着剑招“几块糕点不值什么钱,我同你开玩笑的,既是你母妃送的便收好,不要弄丢了。”

公孙无忧看着胆子小,却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他把玉坠塞到陈婴齐手里,皱起眉来倒也有些一板一眼的认真“那怎么行,我说了送你就是送你,这块血魂玉是在天水神庙前供奉了许久的,母妃说能保平安。”

他语罢似乎是怕陈婴齐拒绝,又道“你如果不收的话,我下次不敢找你带糕点了。”

陈婴齐闻言推拒的动作一顿,只好收下“那行,这玉坠便借我赏玩几日,等你回天水的时候我再还你。”

公孙无忧这才笑眯眯点头“你以后记得来天水找我玩啊。”

陈婴齐每次轮值的时候都会在院子旁边的空地练剑,反正据他所说,自从上次比武赢了万辟疆之后,就被龙泉司正使贺剑霜盯上了,他恐被报复,便托关系来了风陵王府当侍卫,反正他拜把子兄弟多,换个位置小事一桩,偷懒都没人管。

但那只是陈婴齐的故事,并非陆延的心思。

他在庭院中的那棵桃树下练剑,招式轻灵,与东郦的丹青剑法颇为相似,却故意露了几个破绽,看得叫人难受。

柳阙丹见状终于放下手中摩挲得翻卷泛黄的家书,忍不住出言指点了几句,将剑招与剑招之间不连贯的地方一一指出,加以修正,许是念及陈婴齐的救命之恩,他指点得颇为细致,一点儿也不藏私,连破法都告诉了他。

陈婴齐按照他的指点又重新练了一遍,故作惊喜道“经你这么一指点,果然连贯多了。”

柳阙丹微微摇头“你本就剑法不俗,就算我不说,过些日子你也会参透的。”

陈婴齐见赵玉嶂在旁边看得入神,笑着道“玉嶂太子,听闻你们巫云的神女剑法亦是精妙,怎么也不指点我两招”

赵玉嶂双手抱臂,靠着廊下的柱子道“你也说了是神女剑法,我一名男子怎么练,不过你若真想要指点,我可找一剑术高手教你。”

陈婴齐隐隐猜到了是谁,却还是故意问道“剑术高手,谁”

赵玉嶂下巴微抬,示意他身后“喏,说曹操曹操到,他来了。”

赵玉嶂语罢利落跃下台阶,朝着院门口的那道身影跑了过去“君年”

商君年过来原本是为了瞧瞧赵玉嶂,却不曾想一进院子就看见了那名经常和他们混在一起的小侍卫,说不出为什么,他总觉得此人不怀好意。

商君年皱了皱眉,随即收回视线,将手里的食盒放在桌上“今天得了空,我给你带了些糕点,趁热吃。”

赵玉嶂每到这个时候都格外高兴,毕竟他不像柳阙丹一样有家书怀念,也不像公孙无忧有父母记挂,唯有商君年过来探望的时候,才能证明他也不是没人惦记的。

赵玉嶂往嘴里胡乱塞了一块糕点,指了指不远处的陈婴齐“君年,他的剑招近日到了瓶颈,你曾为剑宗,能不能指点他一下。”

商君年从食盒里拿出一壶温好的酒,淡淡吐出了两个字“不能。”

他答得平静,连思考也无,甚至都不曾往陈婴齐那边看一眼,幸亏声音不大,否则场面多少有些尴尬。

赵玉嶂掀起衣袍在石桌旁落座,嘘了一声“罢了罢了,我知道你不会同意的,你就不能委婉些吗他人不错,时常关照我们几个,否则我也不会开这个口。”

商君年心想赵玉嶂自来仙灵为质,怎么越活越回去了,语气带着淡淡的嘲讽“人心隔肚皮,做事两不知,至亲之人都有可能背叛你,更何况一个相识不久的侍卫。”

他顿了顿道“你少与他来往,知道吗”

赵玉嶂笑了一下,只是多多少少带点自嘲“这话反过来说也行,一个相识不久的侍卫都肯帮我,至亲父母却将我往火坑里推,是不是挺有意思的

“对了,你有没有银钱,借我一点。”

商君年皱眉“你要银钱做什么,待在这里又花不出去。”

赵玉嶂抖了抖袖子,展示自己的两袖清风“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你离开巫云的时候,那群人拜高踩低,什么都不让带,我又没有爹娘送的什么玉坠玉佩,平日老让陈婴齐帮我带东西,怪不好意思的。”

他早年就是个不受宠的庶子,当了太子也并未受宠几分,幼年时旁的兄弟都开蒙习剑了,他却连一柄像样的剑都摸不到。剑宗心法只传储君,赵玉嶂当上太子还没来得及学习神女剑法,就被送到了仙灵为质,故而陈婴齐每次让他指点剑法,他都支支吾吾的。

商君年闻言下意识摸向袖子,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他已经许久都没碰过银子这种东西了“我也没有。”

他没什么要花钱的地方,一应东西陆延都备得妥妥帖帖,自然不会有银子这种东西。

“你想吃什么吩咐下人就是,他们又不是不给,为什么让一个护卫带”

赵玉嶂微妙扫了商君年一眼“你喜欢插在牛粪上,又不代表别人都喜欢插在牛粪上,我偏不稀罕风陵王府的东西,不行吗”

商君年拧眉“他不是牛粪。”

纵然陆延在外人眼里有千般不好,可他既跟了对方,就不喜欢旁人那么骂他。

赵玉嶂心想商君年居然还护上了,他因为挚友被抢,心中本就不畅快,又见商君年处处维护,说话也不禁夹枪带棒起来“你家牛粪对你那么好,怎么连袋银子也没给你”

商君年脸色一沉“你”

陈婴齐原在远处偷瞄,忽然发现他们两个剑拔弩张,像要吵起来似的,连忙上前将二人隔开了

“哎哎哎,这是怎么了,你们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吵起来了”

商君年冷冷扫了陈婴齐一眼,莫名讨厌这个来路不明的侍卫“关你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