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四章 定义别人的过去,就是定义他们的未来(4/5)

稽税院的前身是镇抚司稽税房,镇抚司隶属于锦衣卫,而锦衣卫这个衙门,是唯一一个既是外廷也是内廷的衙门,这种特殊性就注定了锦衣卫凌驾于文官之上,在大明两百年的历史长河中,锦衣卫即便是最为虚弱的时候,也是在宫中大珰之下,仍在百官的头上作威作福。

张居正主持的稽税院文官监察,这个枷锁不牢固就不牢固在这里,它建立在皇帝对张居正的高度信任之上,需要时间去实践,而后慢慢沉淀为一种常制,一旦皇帝对外廷大臣不再信任,这种监察就是可有可无罢了。

但,仍然是,有,好过于没有。

朱翊钧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拿着一份格物院的杂报,看的津津有味,这是格物院格物博士耿定向和焦竑二人一起写的文章,名字叫财富说,主要就是讨论财富到底是什么。

“陛下,先生到了。”张宏低声提醒着陛下。

“宣。”

朱翊钧在张居正见礼之后,将手中的杂报递了过去,张居正看了许久,十分认真的说道:“一篇雄文。”

耿定向和焦竑二人,是不适合当官的,但是在皇家格物院里,却能人尽其才,这篇文章写的很好,算是回答了大明聚敛兴利的当下,一些社会问题。

朱翊钧颇为兴奋的说道:“焦竑问耿定向:财富究竟是什么呢?”

“耿定向说:财富就是价值的具体体现,比如土地、金属、谷物、织物等等实物之外,还有地契、债权、帛币等等可以变现的虚物,而真实存在的实物和广泛认同的虚物之外,还有财富吗?”

“焦竑回答说:不能用金钱去衡量的学识、技艺、修养、道德,也是财富的一种。”

只有钱是财富吗?在焦竑和耿定向的讨论中,显然不是如此的定义,能够衡量价格的是财富的一种,而不能衡量的个人经验,也是财富的一种。

大明的政论,十分喜欢用弟子询问,师长回答的格式,这篇财富说,也是如此,而且总结的十分到位。

张居正看着杂报,啧啧称奇的说道:“诚如是也,在外则是人与人之间的普遍联系,而在内,学识、技艺、修养、道德等等形而上的对万物无穷之理的认知,则是人的性,人的本真。”

根据张居正的矛盾说,人分为了内外两种定义,在外,人是一切关系的总和,而在内,人自己本身的定义,就是对无穷之理的认知。

基于丘濬劳动价值论中,对于劳动的定义,焦竑和耿定向定义了价格。

人们为了得到一种商品而愿意拿出的货币数量,被称作该物品的价格。在特定的时间和地点,如果一件物品的所有者以一定能得到的价格卖掉该物品,这个价格就称作时价。

这是有着极为现实的指导意义,而且大明帛币交易行的存在,证明了焦竑对价格的定义。

价格不等同于价值,帛币涨得再高,也高不过一艘五桅过洋船的价格,因为价值决定了价格,价格的锚定来自于价值。

“这师徒二人,大胆的很。”朱翊钧指着杂报说道:“焦竑问:人们会为了无用的东西而定价吗?耿定向说:对人没有任何效用的事物都不会被定价。”

“焦竑再问:宋徽宗的《竹禽图》真迹,一张纸而已,可是它的价格,却是封疆大吏,郧阳督抚,甚至可以作为庆贺陛下大婚的贺礼,作价十数万银之多,这无用之物有定价,而且是天价,甚至比五桅过洋船价格还要高,这又是为何?”

“耿定向教训说:《竹禽图》怎么没有效用,人无我有,就是有炫耀的效用,效用是满足人的需求,无论是爱好还是虚荣,都是需求。”

这一段问答,可谓是胆大包天,攻讦当朝元辅太傅收受王世贞的贿赂,攻讦大明皇帝贪财,收朝臣的贺礼。

张居正自然看到了这段,他也不恼怒,这俩人不在五行之内,是格物博士,格物博士不涉政务,也是格物院立院的根基。

张居正笑着说道:“《竹禽图》是有价无市罢了,但耿定向所言有理,人的需求,不仅仅是衣食住行,还有心中的抱负得以展布,这也是需求,只要满足了人的需求,无论是衣食住行还是虚荣,都是有效用的。”

张居正从来不否认自己收受贿赂,他从来不是那种完美无缺的圣人,他是个循吏,只要能做成事,方法和手段,都是过程,张居正非常重视结果,更加不客气的说,高启愚现在还活着,没被张居正给弄到政治死亡甚至是物理死亡的地步,完全是高启愚真的有用,能出使泰西,能翻译泰西舶来书籍。

有利用价值,那在张居正这里,就算是个人,物尽其用,人尽其才。

恰好,朱翊钧也重视循吏,说得天花乱坠,不如办一件实事儿,周良寅这等贱儒,到了大宁卫垦荒之后,朱翊钧看周良寅都眉清目秀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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