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1/2)
桑雀竟然在营地附近消失了。
这消息传来的时候,陈聿深正和程秦二人在房车里玩德州,闻言自然被惹得一阵紧张。
丹棠用韩语和摄影师询问清楚,虽极度害怕但又试图安抚局面:“我这就把人分组去附近寻找,如果半小时内没消息马上报警。别太担心,录制前已经勘查过好几次环境了,不至于有太陡峭的地形和野兽,而且他也没离开太久。”
程酌果断提出异议:“但是气温过低。你在这联络警方,我们马上出发,事不宜迟。”
没想到最该慌乱的陈聿深却没加入讨论。他接过导演组归还的手机,直接点开一个有着山雀图标的软件,待到卫星信号闪烁过后,很快便定位出了准确的路线和距离,甚至可以查看全景照片。
…………
偷窥完毕的秦世无语地看向程酌:“这变态以后一定会犯罪吧?”
*
扭伤已然脚踝,桑雀实在是没办法再走夜路了,他在雪地中狼狈地支着身体坐起,只感觉手背也又冷又痛,嗅过还有血腥之气,不由吓得蜷缩在原地一动不动。
梅梅多半还不明白自己惹了祸,只因主人始终停在坡下,才蹦蹦哒哒地跑了下去,爬到他膝盖上左闻又闻,发出疑惑的呜咽。
看来是不能指望这个小家伙去传递消息了,电影里的厉害忠犬全是编剧的幻觉吧?
桑雀手足无措,匆匆环顾过月光模糊的雪坡和嶙峋桦树,心里难免生出极孤独的恐惧。幸好有小狗陪在怀里,才让他不至于过度失态。
可黑暗带来的恐惧几乎是生理性的,那段永远也忘不掉的记忆又在脑海中疯狂翻涌,逼得他全身发抖。恍惚间,竟生出这茫茫宇宙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错觉。
温热的泪滑过面颊,转瞬就变得彻底冰凉。
桑雀狼狈地抹过脸,又忍痛按住完全不听使唤的小腿,拼了命的去尝试控制开始崩坏的情绪。
别哭。别哭。等他来就好了。到时候不会冷也不会痛,更不再是自己一个人。
桑雀抽噎了下,按住梅梅毛绒绒的小脑袋。
没太多原因,他就是相信,陈聿深肯定很快便会出现在自己面前,一如故事中踩着五彩祥云而来的盖世英雄。
*
这夜气温几乎逼近零下二十度,幸而卫星定位显示桑雀并没有走得太远。
然而他没有任何照明设备,信号又始终停在个地方动也不动,难免让陈聿深脑补出了不少恐怖画面。
此时兴师动众意义全无,他只带着两个有救援经验的工作人员,随定位匆匆追踪,大概走了一公里有余,才终于用手电的强光扫到了那个瘦弱的身影。
两秒过后,兴奋的小狗叫声划破了黑夜的寂静。
多少开始不安的梅梅挣脱了桑雀的怀抱,跳上雪坡后又追着陈聿深飞跑下来,开心得没心没肺。
可陈聿深却无半点庆幸之意。他照见桑雀白色防雪服上
竟有斑斑血迹(),原本还算冷静的脑子嗡的一下就不听使唤了?(),用最快的速度冲到他面前跪下检查:“哪里痛吗?”
“……脚扭啦。”桑雀脸色苍白,声音也非常虚弱。他疑惑举起始终在刺疼的手,借着手电光发现手背处竟被划破了个大口子,多半正是血迹来源。
交流伤势之时,工作人员也跟着滑下了雪坡。其中一个随行医生帮忙紧急处理过外伤,建议道:“还是去医院看看,怕会骨折。”
这次外地拍摄应该花了不少钱,桑雀忐忑阻止:“没事的,休息一下就好。”
“少废话。”陈聿深直接把他打横抱起,三步两步就迈上了桑雀怎么也没征服的雪坡,飞速吩咐道,“你们帮忙把狗抱到营地,让丹棠开车去前面岔路口接我们,她应该比较熟悉附近的路线。其他人就安排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虽然大晚上让女孩子折腾不太好,但丹棠是导演,个性又要强,她是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
那两个人连声答应,夹住嗷嗷叫的梅梅便往回走了。
虽然伤口还是很痛,但绷紧了的心却已经松弛下来,桑雀没力气再说什么话,只失力地靠在陈聿深肩膀上,甚至因安全感而有点昏昏欲睡。
在这个充满变化的世界里,依赖他人是很危险的选择,随时都有可能受到更严重的伤害。
这道理桑雀比谁都明白,但他依然情难自控。
*
不幸中的万幸,CT片子显示脚腕只是韧带轻度扭伤,并未到骨裂的程度。手背伤口也无需缝针,最后拿了些药得到医嘱,便又平安返回营地了。
可能是受惊之后身体乏力,桑雀回来的路上就睡了一觉,再稍微清醒时,人已经躺在了帐篷里的羽绒被上。
隐约听见丹棠的告别声。片刻后,陈聿深便小心进来,重新拉紧了门口的拉链,随手把一直在拍的摄像机用外套遮住,而后又翻找行李帮桑雀清洁更衣。
热毛巾擦拭过身体,又套上干净的保暖睡衣,桑雀自然舒服了许多。
他有点不好意思,甚至想不起来是从何时开始,陈聿深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便已如此习惯照顾自己了。
忐忑地想了想措辞,才轻声开口;“谢谢……幸好有你。”
在旁调试暖炉的陈聿深蹙眉看他一眼。
这时候已经后半夜了,桑雀非常心虚,主动开始检讨:“我不该自己往林子里去的……但当时以为梅梅很快就回来了……”
听到自己的名字,窝在脚边的小狗瞬间茫然抬头。
“迟早把你逐出家门。”陈聿深没好气地骂了句,而后才捏住桑雀的脸,“真不知说你什么才好。”
要是撞到头怎么办?要是太久没被找到冻伤了怎么办?要是遇见坏人怎么办?
无数种可怕的假设都让陈聿深感觉焦灼且愤怒,可他望向桑雀在微光中无辜又透着讨好意味的眼睛,终究是什么狠话都没说出来:“算了,没事就好。”
“那些
()我不怕啦,我只是怕黑……不过我知道你立刻就会来救我的,所以也没那么怕了。”
桑雀这样温和说完,又抚了抚盖住双腿的羽绒被,半晌淡笑:“上次都没力气跟你说怕黑的原因呢,你想知道吗?”
陈聿深用深邃的眼眸安静地凝望他。
“不是跟你讲过,我妈是自杀嘛……”桑雀似乎想寻找一种轻松的语气,但他失败了,所以眉眼间始终浮着充满矛盾的脆弱感,“她可能也明白,丢下我……我爸不会好好照顾我的……所以那天她决心去山里时,也带上了我……”
这往事完全不在陈聿深的预料之内,他太过聪明,以至于瞬间就猜到后续,甚至极度后悔自己为什么非要听他自曝伤痕。
桑雀咬住嘴唇调整了下心情,尽量平静地描述:“不过谁也做不到杀死自己的孩子吧?所以我妈跳崖前,还是把我放下了……我才五岁,什么也不懂,见妈妈消失掉,哭了好久,然后太阳就落山了……那山好大,好黑……我不敢呆在原地,就一直走一直走,可惜后来还是没力气了……”
他说到这里,忍不住擦了下眼泪,然后抬眸朝陈聿深笑笑:“抱歉,有些地方是我瞎编的,人都会编点回忆补全空白吧?反正……最后是救援队把我找到的。”
出身于与众不同的家庭里,陈聿深自认为没有什么离谱事情是自己不懂得应对之策的,可此时此刻,却又想不出半句话可以说。
思绪空白之时,他忽记起桑雀游戏的登陆界面,所以那个举着手电筒在山里一直行走的小男孩,就是他自己吗?
“你的游戏,做得就是这件事。”
稍有些走神的桑雀意外听到这句话,沉默半晌才承认:“嗯。妈妈为什么自杀,是我最难理解的困惑。我长大的过程中总是在想,是不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才让她毫无留恋地离开……不是说母爱是最伟大的吗?她却不肯为了我,再活久一点。”
陈聿深无声聆听,年轻的脸上是有些破碎的茫然。
“好多电影都说平行宇宙呢,据说我们每一次不同的选择,就会造就一个全新的宇宙。”桑雀苦涩淡笑,“所以肯定存在一个宇宙,是我做对了所有的选择,是妈妈没有离开的宇宙。我的游戏就是讲我不断地回溯时光,让那个宇宙变成现实的过程……是不是有点无聊?”
陈聿深和桑雀天差地别,能共情的体验寥寥无几,母爱偏是其中之一。想到死亡,想到明玫,他一瞬间有点呼吸困难。
桑雀轻声叹息:“其实后来长大了,多少也知道妈妈做那种选择的原因,别说她了,就是我自己,也渐渐觉得活着没多大意思呀。不过还是挺想把游戏做出来的,也算是找个长久的念想嘛。”
陈聿深记忆力相当优秀,他记得那个游戏的名字叫《回忆沦陷》,记得初次见面时,自己随便找出些数据漏洞,便断言没有任何人会愿意投资。
他记得桑雀对叶棋讲,除了游戏,一切都是身外之物。当时自己气到发疯,桑雀哭着解释说做游戏是为了妈妈,却
被自己反问,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真该死啊。不听别人把话讲完的武断自大,真的好该死。
桑雀描述的往事让陈聿深实在无法面对过去的所作所为,某个瞬间就连这综艺都不想再录下去了。
可桑雀自己却并没有太多情绪,他揉了揉眼睛,转而又弯起嘴角:“别想那么多,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啦,那时你还没出生呢。()”
陈聿深依然沉默,甚至纹丝不动。
这让桑雀自我怀疑是不是方才说得太多,搞坏了老板的心情。他忙拍拍被子道:睡觉吧,明后天还要拍——()”
话没讲完,便突兀地落入了温暖的怀抱。
陈聿深没有提及他死去的母亲,也没有提及那款游戏,只是一字一句地要求:“世界这么大,还没机会带你去看,你不好奇吗?永远不准有那种念头,你给我好好活着。”
桑雀愣了下,不由弯起嘴角:“我就是吐槽罢了,我这种胆量哪敢去死啊。”
陈聿深强调:“那也不准。”
“知道的。”桑雀也轻轻抬手,扶住他的后背,“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真的很怕黑的地方,所以下次你也要快点来找我呀。”
人与人的距离,差不多就好。拥抱多余,亲吻太腻,做|爱太过。
从前陈聿深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桑雀的出现已经改变了他太多坚持,可他还是不曾预料,竟会有一天,自己连拥抱亲吻和做|爱都不觉得满足,此时此刻,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是不想松手,所以越发用力。
“好痛!”桑雀忽然挣扎,推开他郁闷道,“你想勒死我吗?”
“对不起。”陈聿深赶忙把他按到枕头上,帮他盖好被子,然后才关了灯躺到旁边。
小心翼翼的态度有点好笑。
橙色的炉子成了帐篷内唯一的暖光,它缓缓转动,让视野所及光怪陆离。
桑雀好奇地望着,又长又密的睫毛也染上了橙晕,而那明亮的眼珠子,显得如同琉璃般清透又神秘。
陈聿深侧身凝视过好久,才忽然开口:“你的游戏里也会有我吗?”
桑雀没想到老板会这么问,回神笑说:“确实是有一只小狗。”
“……为什么总把我当狗?”
陈聿深想强调男主角身份的重要性。
结果桑雀却道:“不是你呀,是梅梅。”
……
竟然连做狗的资格都被剥夺。陈聿深恼怒:“为什么不是我?”
神经了,和你有什么关系呀?桑雀可不敢这么说,只好拉起被子轻声嘟囔:“我好困……困得心脏痛,嘘,晚安。”
*
尽管昨夜意外横生,但既然伤势不重,综艺该录还得录。
有点低烧的桑雀还在屋里睡觉,剩下三个大男人连份早餐都拼凑不出来,最后只一人泡了杯味道可疑的咖啡,坐在冰天雪地里面面相觑。
“滑雪场?没这个预算哦。”
()丹棠无情地吃着面包提醒,“而且你们昨天就把钱花光了,接下来两天要么辟谷,要么饿死。”
秦世不敢置信:“姐姐你在开玩笑吧?”
“没有啊,刚上飞机就说清楚了的。”丹棠咬住牛奶的吸管想了想,哼笑,“这边建议去赚点钱,因为桑雀受伤了要吃营养餐,不交钱就带着他一起饿死。”
…………
陈聿深生出不详的预感:“你不会安排我们去打工吧?”
程酌托着下巴叹气:“总感觉我是被牵连的。”
“更正一下,安排不了。”丹棠摇头,“自己去旁边景区找找吧,没准有好心的老板愿意给你们活干。”
秦世起身:“我不录了。”
“那你走呗,看你没手机能去哪。”丹棠哼笑,“这里离市区三十二公里,我可不会借你车的。”
程酌轻声问陈聿深:“你觉得把手机硬抢回来的概率有多高?”
陈聿深扫过丹棠身前那些又高又壮的摄影师:“……零。”
秦世又立刻坐了回去。
“反正你们要是赚到钱,我这边就免费提供食材,看,有这么多选择。”丹棠举起早就准备好的牌子,“最高档是海鲜烧烤哦。”
“请问,这不是恋综吗?”秦世咬牙切齿,“你是不是早就恨上我们了?”
丹棠一脸理直气壮:“没有啊,这集的主题就是爱情与面包。陈聿深你不会让你老婆饿肚子吧?”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