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四十二回（1/3）

“哎呦，你醒了？”

阿黄从迷迷糊糊之间醒了过来，头昏昏沉沉得仿佛连包了七天网吧通宵。头顶是深蓝色的天空，一旁冷风吹着雨后泥土腥气卷过他鼻尖，又冷又恶心。他扭头一看，是之前跟他一起同宿舍的那个叫方半仙的。

他躺的地方是一张被人扔掉的废旧的席梦思，上面又是泥又是水就不去说他了，方半仙蹲在一旁捏着手机在打农药，头也不抬的问了一句：“你醒了就赶紧去找工作那地方蹲着吧，刚刚老板娘把你最后三十块钱给收走了。”

“我有消息说明天有日结的工作，上班玩手机到下班的那种。”

阿黄想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哑得不行，又干又沙：“那种……不要唬我，都是黑中介来骗人的。”

“骗……过去，就是流水线，不干就打人的。”

方半仙操作的角色被人围杀了，他骂了一句脏话，说：“不骗你，明天你去就是了。”

“好歹先把明天的饭钱给挣了。”

阿黄爬了起来，抄起方半仙的矿泉水喝了一大口：“谢了，兄弟。”

“以后有我一口，就有兄弟的一口！”

方半仙抬起头来，从乌糟糟的卷发下面还能看出一两分鄙夷出来：“就你？香港古惑仔看多了吧？”

“……你怎么知道？”阿黄有点蒙：“电视上不都是那么演的吗……？”

“江湖义气，一言不合就砍人shā • rén？”方半仙叹了一口气：“这地方已经够乱了，你这套在这里可吃不开。”

“……”阿黄想了想，回答：“也是。”

这地方有什么真情可讲呢？阿黄来这里的第一个月，还是认识了一点朋友的，当时他肯干，半天干一份工，晚上还给人自愿加班，手里捏着不少钱。就有许多朋友和他称兄道弟，他也看不得兄弟吃苦受累，有时候请他们吃顿饭，有时候请他们抽根烟，一起阔一把去烧烤摊上点两瓶啤酒，高谈阔论等有钱了要如何如何。等到他彻底沦落成和他们一样的人后，这些兄弟他就再也没见过了——有时候会在路上撞见，对方麻木的眼光却再也不会看向他了。

不……也是有的。有一些连干一天都不想干的人，饿得实在是撑不过去了，抱着阿黄的腿求他赏他一顿饭吃，也不贵，一碗面才四块。

阿黄在冰冷的席梦思上翻了个身，丝毫不在意席梦思上的泥水，他问方半仙：“兄弟，你怎么来的三和啊？”

方半仙扯了扯嘴角，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样笑了起来：“说来你可能不信，其实我是一个大企业的继承人，在接过我老爸手里权利的那一天，我突然有点不甘心，就跑了。”

“我在家里的时候是个少爷，衣来张口饭来伸手，我爸天天找一堆老师给我上课，什么都要学，学不好就要关到禁闭室里去反省。我过得实在是烦了，听说这里是个逍遥快活的人间仙境，我就来喽。”

阿黄听了一会儿：“兄弟你真能吹，说实在的兄弟你可以去网上写小说啊，多少也是点钱，等有钱了出去了不好吗？”

方半仙说：“怎么不信啊？”

“方少爷，其实我家里是从政的，我爸是李刚李局。”

方半仙点了点手机，又开了一句，突然又不高兴了起来：“不信拉倒，赶紧走。”

阿黄点了点头，似乎也没有了什么谈兴：“……让我再躺会……”

“……我爸之前在家的时候经常说，东南西北中，发财去广东……怎么到了这里，什么都不一样了呢……”

方半仙侧脸看了他一眼，不太清澈的眼神中突然闪过了一丝清亮的光芒，也不管阿黄是否能听到，像是说给自己听，又像是在回答阿黄：“我也不知道，所以我才来看看。”

一旁有救护车呼啸而来，在他们旁边停了下来，几个医护人员冲进了一旁的网吧里。

救护车闪烁着的灯吸引了不少目光，许多人无声的走了过来，立在了两侧，看着医护人员将一具尸体从网吧里搬了出来，目送着救护车离去了，等到救护车走远了，连警报声都听不太见了，人群才又渐渐散开，恢复成众人常见的‘大神’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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