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患得(2/4)

哪管心中理智一面,还在筹算着一二三四,列着往前走下去的利弊,就是感性一面,也还有个倔强的小妞妞,还在愤愤然任性轻嚷,‘凭什么我就要受人家的挑剔,除了官位不如,我们家有哪一点不如小四房?桂太太就是势利眼!你看不上我,我还看不上你呢!’,可善桐却在这一刻,已经断然下了决定,轻声道,“桂二哥,你和我说起这件事,就只有这一句话,没有别的话要说吗?”

虽然声调冷淡,但个中蕴含的暗示,以桂含春的沉稳,亦听得虎躯一震。他的眼睛一下亮起来,好像攫取了夜空中全部的星光,令这个素来寡言少语,如一棵松树一样朴素的少年,也有了夺人的神彩。他轻声说,“三妞!”

只是一句话,欢喜之情已经不言而喻。善桐的神魂、的血脉,都要为这一声轻呼沸腾起来,心中的酸甜与苦涩竟是同时升腾到了顶点,她一时想,“原来人世间还有这样令人欢喜开心的一刻”,一时又怕,“就怕只是镜花水月,开心了这一刻,却开心不了一辈子……”竟是又贪恋,又怕得发抖,很怕这寒风之中的这一刻,最终也将被风吹散,而到时候她该如何继续活下去?在从前,这似乎并不是问题,可现在——和桂含春心意相通的现在,这成了她的担心。

手背忽然一重,善桐偏眼去看时,只见桂含春将自己的手覆到自己手上,虽然天气严寒,两个人都带了厚厚的棉手套,但在这一刻,善桐依然感受到了一股遥远的温度,从指尖一路暖了上来,她笑了,可不知为什么,笑中又含了一点泪花。

“家里的事,我会尽力周全。”桂含春却也只是按得一按,他不知顾忌着什么,又收回了手,望着前方轻声道,“转过年你就十三岁了,是个小大人,行事就不能这样随意,也不能像现在这样,同我坐在一起了。尤其是你我之间,更需要避嫌……”

善桐心领神会,她猛地又明白了过来:桂含春敢于提出自己和母亲的婚事,一定是已经做好了全盘考虑,如若不然,按照他的性子,是一定不会挑破两人之间的那层窗户纸的。以桂二哥的稳重,只怕也许都安排到了几步之后,事情也不像自己想得那样悲观,还是大有可为——善桐一下又振奋了起来,她坐直了身子,默然听桂含春续道,“我听说你们家说亲是按序齿的,小四房似乎也是一样,他们家姑娘又都还小了,五姑娘都还没有说亲。照许家几个兄弟的口风来看,两家是早有了默契,只等着这边大战一完,就要着手说亲了。”

他没有往下详说,但善桐已经心领神会:八字还没有一瞥,距离大战结束,小四房的五姑娘、六姑娘定下婚事之后,至少还有一两年的时间。如今桂含春已经肯定了自己的心意,在母亲跟前,就可以开始做工夫了。

“再说,为了这一场大战,宫中有几年未曾选秀了。按国朝的惯例,太子侧妃,素来也都是名门出身,如今东宫笼络杨家的心思很是热切,可按他和许家,杨家和孙家的关系,让嫡女出身的五姑娘,给太子妃斟茶倒水,做小伏低。不但同时得罪了杨家、孙家,只怕为将来计,也不是什么好事。”桂含春又抽离了感情,淡漠地分析给善桐听,“算来算去,我倒觉得七姑娘入选东宫的可能,要比嫁回这穷乡僻壤的西北更大得多。小四房门高户大,我又毕竟只是个次子,恐怕还入不了他们的法眼。”

一般的人,受到这样的冷眼,就算本来对彼无意,也要愤愤然起来,一句‘什么了不起,这样挑三拣四’,这样的话,总是要说出口的。可桂含春却是说得带着期盼、带着解脱,似乎恨不得当场被总督府扫地出门,最合他的心意。善桐不禁噗嗤笑起来,指着桂含春道,“桂二哥你啊,人家可是总督府娇养的大小姐,你这个口气说起来,可是不大恭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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