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 40 章(二合一)(2/2)
她觉得自己迸发出柠檬的酸气。
周窈赶紧别过头:“继续说。”
“啊,嗯。”她抹把汗继续道,“我派了一个男子在角落盯梢,发现孔群青其实是故意洗澡,调开我的视线,实则是在澡桶里写信,与某香客接头传书。”
“所以,那日刺杀的消息确实是他放出来的。”
“是,我今日一早,已收集证据,将人拿下。”
“带过来。”
薛婧去拿人,拿了半天。
周窈和静凡大师对坐无言。
她手指不停地扣袖子,对上大师审视的眼神,最终还是败下风来:“大师,明天我就出发回临渊。”
“何必如此急?施主在不在临渊都一样。”
大师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像一根箭射中周窈,她苦笑地求饶:“大师别说了,我回去以后,一定整顿朝堂。”
静凡大师敛目不再看她,再没心思吃月饼。
他握起水玉数珠,淡淡道:“中秋团圆,第二天却要别离。”
哎呀,大师说这话就太伤感了。
周窈轻咬下唇,朝他嘻嘻哈哈:“大师若舍不得我,可以经常去临渊见我,我给大师令牌,让大师自由出入皇宫。”
静凡大师没有说话,但指腹用力泛白,捏得那水玉数珠咯咯作响。
他突然唤她:“周窈。”
通常老师喊你大名就是要骂你了。周窈吓得坐正,一声大气不敢出:“大师您说……”
头顶枯黄的树叶沙沙作响,时不时掉落一两片,荡荡悠悠小船似的漂流到桌上。
大师莞尔道:“归途平安。”
像心田流过涓涓细水,周窈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抓住裙子,半天说不上来话。
周窈艰难地吞下一块月饼,心头有无尽别离滋味。
毕业的感觉,还真是让人惆怅啊。
她朝静凡粲然一笑:“大师,我会念你的。”
月光柔柔的,静凡大师倏然站起来,倾身。
他微凉的指腹划过她的额前,帮她把头发别到耳后,向下,揉捏她的耳垂:“真的会念我吗?”
周窈心里轰的一声,满鼻腔的檀香,张嘴说“啊?”,心头有一只小鹿胡乱撞来撞去。
静凡大师苦笑一下,心道她后宫那么多男人,怎么会念着他。
他从容坐下来:“方才施主耳边有落叶,贫僧帮施主弹去罢了。”
薛婧这时才把孔群青“压”过来。
她不敢碰孔群青一丝一毫,就轻轻地虚虚地压着他,脸红得像关公。
周窈赶紧笑薛婧缓解气氛:“薛婧,你干嘛?铁血柔情啊?”
薛婧肉眼可见的紧张:“不是,臣没有。”
孔群青也是肉眼可见的紧张。
聪明如他,早料到周窈身份不凡,但没想到……
好在他给自己留了退路。
他当即磕头:“草民……参见陛下。”
周窈没让他起来:“早前你以朕为跳板离开孔家,如今,你故意给错朕值夜的信息向朕示好,你这是又要离开谁?”
如果周窈再邪恶论一点,也许洗澡是他的又一步棋,为了找一个可以终身托付的女人,顺便暴露自己,目标是薛婧。
洗澡写信,也太抓马了,他特意暴露,也许就是为了让周窈逼问他,这样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和盘托出。
周窈给他这个台阶:把你知道的都说来听听。
孔群青又磕了一个头:“是燕太傅。草民从小备受孔群阳的虐待……后来被‘引荐’给燕太傅,燕太傅逼迫草民监视孔家、秦太保的一举一动,后来……”
“后来,你就帮燕太傅监视朕。”
这次刺杀的人和永安村的均属于“断魂”,也就是说……
永安村的刺杀也是燕太傅组织的。
孔群青脸贴着地,瑟瑟发抖:“陛下,草民愿意……将功赎罪……”
“你如何将功赎罪?”
他直起身子,一字一句道:“文王与太傅,可能要反。”
这指控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周窈觉得头很疼:“你如何得知?”
孔群青道:“小的与太傅手下接触,经常发现太傅的人和文王的人有密不可分的交易……小的去太傅府上办事时,还经常见到文王。”
薛婧一惊:“不好,陛下,我们没将文王押送在身边,先送回临渊审问了,可我们确实至今没收到士兵返回的消息。”
那还能说明什么呢,有秦太傅在,文王肯定跑了。
兵来将当,水来土掩,周窈心里都麻了,作为皇帝,面上还要装装镇静:“就算没有文王,也会有燕太傅,这一战在所难免。”
薛婧挥袍稽首,秋风瑟瑟,她高束的发丝飘动,拂过坚毅的面庞:“臣薛婧,誓死效忠陛下。”
文王怎么又和燕太傅扯上关系了?周窈表面震惊,心里直骂娘。
她又想到之前在紫地,自己的行踪暴露,被林裴文逮个正着的事。
万千思绪在这一刻汇聚,周窈试探地凝望静凡大师。
大师面沉如水,收到她的信号,朝薛婧瞥了瞥眼睛。
“薛婧。”她突然问。“薛家军是不是该内查了。”
薛婧一惊,冷汗直冒。
薛家军说是薛家军,并非都是薛家人,而是与薛家一同上战场,生死与共的姐妹,大家气血上头结拜为一家,同生活同训练。
但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其中也不乏有混日子的小人。
薛婧自愧管教不利:“臣……罪该万死。”
周窈自觉这本来也是没办法的事,禾单势力盘根错节,指不定三巨头内部也互相深入,全是间谍,根本无从下手,只能顺着现在看到的藤多摸出点瓜来。
“私下里好好盘查,不要打草惊蛇,把孔群青带下去看好。”
“是。”
“最近林裴文如何?”
“大师曾言凤窝香可能掺杂一种南方的叫百花枯的mí • yào,百花枯使人精神涣散,逐渐成瘾,还会助长情/欲,都一一在林才人身上证实。林才人……精神状态每况愈下。”
“恩,不用管他,继续熏。”
给我熏!
如果薛家军有内鬼,那就说明文王和林贵君有联系。这就说得通了,那有问题的凤窝香,林贵君有,文王也有。
好家伙,周窈觉得原主头上实锤多出一片青青草原。
她苦中作乐,笑着对静凡大师说:“后宫真乱。”
静凡:这不是你的后宫么?
他语气中多了一丝酸气,揶揄道:“陛下的枕边人,陛下都不了解。”
一块月饼差点把周窈噎死。
她心虚地闭嘴,小声嘟囔:“又不是我的枕边人……我一个也不认识……”
静凡大师水玉在握,施施然粉饰心头的不快。
龙潭虎穴红颜冢,他怕是也要陷在里面。
秋风带凉,把周窈原本就白皙的面庞吹得干红,周窈撑着脸,扎巴扎巴眼睛看大师沉默不语,心道难道自己又惹他生气了?要不大师怎么说话夹枪带棒的。
“陛下自此,便算出师罢。”他喃喃自语,一块又一块地吃月饼,“陛下明日几时出发?”
“卯时便走。”周窈盯着大师不停吃,生怕大师吃坏肚子。
她见机抢过大师手里的叉子,嬉笑道:“大师也不给我留点?”
静凡沉默下来,悠悠望着她。
他自拿起那水玉,便再没碰菩提。
“明日,贫僧送施主罢。”
翌日,天朗气清,秋风瑟瑟,吹得车帘如鼓面,咕咚咕咚作响。
小胳膊小肚子哭着向大师行礼,嘤嘤呜呜说大师辛苦了,会想大师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平日里周窈也没瞧见她俩和大师感情多深,今儿一个个哭得像个泪人。
周窈一身鹅黄色长裙,赶走小胳膊小肚子,让她们先上车,回身朝黄白游海青的大师行礼。
大师今日未带梭帽,手握水玉,拇指泛红。
他凝神望周窈,嘱咐道:“贫僧会为施主念平安经,愿施主此去一路顺风。”
大师好有心。
周窈鼻尖一酸,感动得双眸温热:“大师,是我叨扰太久了,但我怕大师被奸人惦记,专门留下薛琴等人保护大师,待我……安顿好整个朝廷,一定再来看大师。”
静凡抿唇,水玉捻得发烫。
安顿好朝廷要多久,几个月,几年,还是……
从保山吹来的秋风钻进静凡的广袖,涌动如流云。静凡清俊的面容掩映在黎明之下,挺拔如松的身形躺在潋滟的晨光中,海天一色般清澈的眼眸深深望进周窈的心坎。
他眼底的不舍如大片乌云催城般压过清澈,下起瓢泼大雨。
“莫要再唤我大师。”他低声道,“可好?”
周窈喉间滚烫。
是啊,她出师了,作甚老要叫人家大师呢,把人家都叫老了。
她点头,柔声唤他“静凡”。
这一声如清风,裹挟着裹挟着,挂起狂风。
心里的雨下得愈发大了。
周窈朝他行礼,转身跑上马车。
她娇俏的身影没入车中,不一会儿,掀起车帘,朝他微笑招手。
心中的暴雨倾盆,静凡大师陡然一颤。
周窈挥手毕,坐回车中,内心百感交集。
她很难过,拿出那串莲子数珠,一圈又一圈地推。
静凡推珠子就能心静,但她却越推越烦躁。
车轱辘转起来,马车禹禹而行。
大师如今应茕茕孑立,在阳光下形影相吊,远远眺望着她们吧。
周窈吸吸鼻子,低下头。
啪嗒啪嗒啪嗒。
车后有疾跑的声音,旋即有人拍打她的马车窗。
周窈掀起帘子,看见大师那张脆弱地如同玻璃一般的面庞:“停车!”
她探出头来,担忧地望着他:“大师……不对,静凡,怎么了?还有什么事没说完么?”
静凡轻喘着气,抓住她的手腕:“陛下曾邀贫僧去后宫讲经,贫僧只讲到一半。”
他咬住下唇,继道:“贫僧,还想讲完另外一半。”
作者有话要说:没找到卡章的点,就干脆和在一块了,今天就这一章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