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这东西我看你也不用了(1/2)
暮色四合,堂中光线渐暗,香案上堆满了燃尽的香灰,空气中散漫着淡淡的檀木香味。
冯实开始招供他所犯下的罪行。
冯实的声音清润,与他平日里谄媚作态又或是高高在上时截然不同。
他道:“堂下冯实,清源乡人,随母姓。我娘冯氏原是清源冯族长女,冯氏亦是当时清源氏族之首,但我娘这辈人丁凋零,最后只得招了赘婿。”
“后大齐建制,冯氏生意被外来商贾排挤,逐渐没落,我父背弃誓言,纳了二房,母亲自此一病不起,常年缠绵病榻。”
他徐徐说着,乍听之下,所述与仇杨的问讯似乎没什么关系,但无人横加打断。
“那时我五岁。”
“很快二房有了身孕,是个儿子,自此我和我娘在家中处境愈发艰难。”
“不出两年,娘亲病逝,我顿觉此生再难出头,萌生死念,可恰在此时,圣上下了一道旨。”
说到这里,冯实古井无波的眸子迸射出一丝狂热,没来由的叫人不适。
“圣上下旨开科举,选贤能,所有寒门学子皆可入仕,为抛洒热血共襄盛世。知道消息的那日,我在娘亲立誓,我答应她,待我成为一名好官,定会再去看她。”
楚时眸光微动,接下来定然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冯实变成如今尸位素餐的模样。
冯实轻笑:“你们定然在想,我如何会变成这般模样。说起来,那正是拜你们所赐。”
冯实语气并不怎么激烈,他掀起眼皮,直直的看向上座的仇杨,却轻易让人瞧出其中滔天的恨意。
他接着道:“后来我中了进士,风光十足,但这只是你们看到的。”
仇杨皱紧眉头,眼神不时抛向帘子的方向。
冯实还没说到买卖孩童的原委,但他话语间透露出的蛛丝马迹似乎昭示着更大的黑暗。
宁无渊及不可查的摇了摇头,示意仇杨勿需阻拦。
“但你们知晓吗?早在公榜之前,翰林院的司官便找上了门。”
冯实像是回忆起了屈辱的时日,秀气的面庞上表情愈发癫狂。
“他告诉我,我与后面的人成绩不过伯仲之间,倘若我想参加殿试,就必须付上五百两银子,五百两银子!”
冯实环顾四周,脸上的笑意让人毛骨悚然。
“呵,五百两或许对你们来说不算什么。当年我不肯从父改姓与他决裂,被赶出家门,独自赶考,每日就吃的起一个馒头,我如何能掏的出五百两银子?!”
虽是秘密审问,但堂上亦有几个冯实的老部下,他们皆是不忍的撇过了头。
“那人同我说,没有银子没关系,只要在质要(1)上画押,他们便保举我。”
冯实的招供与他们所想大有不同,仇杨吞了口口水,竟有些畏缩。
“那质要上写了些什么?是何人逼你画押的?”
冯实又笑了起来。
“大人此言差矣,仗势欺人之事又怎么叫逼呢?不过是我受不住诱惑受不住本心罢了。那质要的内容太多,我并不全都记得,只知其中包括了我眼下所作之事。”
“他们知我没有家族撑腰,将我踢到此地,为他们敛财。据我所知,尚有许多士族子弟签了质要后留在京中做官,至于他们负责做些什么——呵,我可真不知晓。”
“你既恨他们,更该将他们的身份告知,我秉明圣上才有机会一举肃清官场。”
冯实嗤笑:“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真的能做到吗?”
仇杨一怔,再次看向宁无渊。
宁无渊亦是拧着眉,冯实的弦外之音不难理解,逼他签下质要的不是皇子就是皇帝。
好像早就猜到仇杨无法回答,冯实讽刺的笑着说道:“所以,我不说也是为了你好。让我把故事说完吧。”
楚时听到这里,总觉得有些不对。
冯实的态度好像看透世事的僧人,或者是一心求死之人,他摁下心中猜测,继续听着冯实的话。
冯实接着道:“他们权势滔天,我不过是只蝼蚁,根本无力反抗,他们有的是办法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只能兢兢业业的完成他们的要求。”
“好在,他们出手还算阔绰,每次卖掉那些孩子之后,我都能分到至少一成的油水。事情败露我拥有的一切便都没了,所以我必须倾全部兵力去围剿你,牺牲些孩子也在所难免。世道不公,我也只能随波逐流。”
冯实说完,又恢复到了最先一滩死水的模样。
堂上静默了片刻,仇杨找回自己的声音,问道:“好一个世道不公,但你的遭遇同那些孩童又有何关系?他们何其无辜?”
冯实垂着头,语气冷漠:“他们都是些无父无母的孩子,将他们卖出去说不定还能好好长大,如今这世道,我也是为了他们着想。”
宗初华亦是读书人,对冯实免不得还有点心有戚戚焉的悲悯,他叹了一声道:“行差就错,或许他本性并不至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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