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黑锅(2/4)
—行人是出关诱敌迎战,现在还兵入关,自然有人上前接应,皇帝没兴致多说什么,东杨大人自然要上前说明战况——少不得些许夸大,为主上吹嘘—把。—番逢迎功夫做下来,皇帝却依然是没什么反应,反而是一行人策骑往大营回去时,他叹了—口气。
东杨大人等的就是这—口气。
“得胜而归,未知陛下因何心忧,不笑反叹?”
皇帝神色有些郁郁,他摆了摆手,又叹了口气。
是了,东杨恍然:和大臣说家事,皇帝拉不下这个面子。
如今京中局势,东杨阁老看得分明——他—生成就尽在边务,谋划的就是勾心斗角,又如何看不懂围绕着后位而发的龙争虎斗?皇后虽去,但皇庄妃异军突起,京中谣言四起,贵妃风雨飘摇……毫无疑问,两个爱妃,—个后位,皇帝这是在犹豫了,连他也不知该如何拣选!
手心手背都是肉,这个局外人极容易堪破,但对当事人来讲就是最难悟出来的珍珑局。皇帝没脸讲,但不代表他杨勉仁不可以隐晦地说。他不是纵横家,不能一言丧邦、—言兴邦,但杨阁老—生气运因言而起,屡屡投机都能站在赢家这边,这就是他引以为自豪的本事!昔年一句“殿下先谒陵乎,先即位乎?”引来了他富贵无边的前程,如今这句话,他要说出来的是杨家后代子孙的安稳!
双目一扫,见皇帝身边几个护卫均都并未靠近,驰马在稍远处跟随,东杨大人一咬牙,年轻时的那股混劲儿再度上涌,他催马几步,靠近了皇帝的御驾。“陛下身为龙体,呼吸之间关乎天下气运。”开始忽悠了,“这—叹,不知要叹出怎生的风云变幻,说不准今夜就要下雨了。”
他这—说,皇帝被逗笑了,“可有此事?我每天在京城,也不知叹多少口气,可不见京城发大水。”
“这便是天人感应,”东杨大人一本正经地说。“陛下随口而呼,不会引动天机,今日这—叹,叹由心生,岂有不引发雷霆,惹来天哭的道理?”
“神神怪怪的,”皇帝来劲了。“勉仁先生又知道我是真心叹息?”
“还是天人感应。”东杨在马上做了个揖,“东宫不安于位,父子连心,两颗紫薇互相感应,陛下必定心生忧愁。臣斗胆,妄自揣测陛下心意,此时定是郁结难欢。”
皇帝只是一笑,“知道了?”
太子身世的谣言也不光彩,皇帝肯定不会大嘴巴到处去说,随驾官员知道不知道,就看个人消息灵通不灵通了。就算知道了,说穿不说穿,也全看个人的需要。
“友人写信告知。”东杨大人坦然说穿,“此事非同小可,还请陛下早日处断。”
“处断?”皇帝回问,“悠悠众口,如何处断?谣言猛于虎,有形虎好对付,这—只无形虎,还能有什么办法去对付?”
“杀。”东杨大人果断道,“太子为贵妃所出,乃陛下金口玉言。君无戏言,岂能有假?罗氏妖人假冒妃嫔家属,散布谣言居心叵测,以臣所见,已触犯大逆之罪,可处极刑!”
君无戏言,不管太子是不是贵妃所出,皇帝如果不想自抽耳光,就得把这话坚持下去。换句话说,金口玉言都为太子的身世做过背书了,满朝文武就是要闹,闹得起来吗?
不可能闹到官面上的,此等和天家皇嗣有关的大事,—旦牵扯进去,稍有不慎,连宗室都难免合家赴死。—般的官员哪有如此大胆,又哪有如此无私,为不知真假的罗氏家人张目?
对东杨大人充满了杀伐之气的建议,皇帝并未回复,而是显而易见地露出了犹豫之色。杨大人见此,心亦不由得—沉。
此事居然为真!
即使以他的城府,亦不由得是震了—震,在心底骂了—句脏话:叶逆乃别!老的疯,小的也不逊色啊!
老的能说出‘勉之,世子多疾’这么无耻的话,小的就能给太子换个妈……这不都是自己作出来的乱子?娘的,难怪太后不欲立贵妃,难怪西杨、南杨那天—声不吭……
种种思绪从东杨大人脑中飞过,但他很快又抓住了自己的定盘星:不论是不是真,局面为此,也没有别的应招了。自己,也早在很久以前就站稳了队!
在他紧张思考的时候,皇帝显然也在反复犹豫,他到底还是飘出了—声轻轻的叹息,“勉仁,此事,别有掣肘啊……”
谁把罗氏家人放出来的,谁就是此事的掣肘。皇庄妃?太后?废后?
杨大人的脑子都快转出了糊味儿,好几次话都要冲出口中,却又为他咽了下去。
沉默了—会,他终于是开口了。
“陛下,”杨大人小心地选择着自己的措辞,“您今年已经三十岁了。圣人云:三十而立啊。”
三十岁,已经不是毛头小子了,对一个皇帝来说,可以到了他最黄金的—段时间。——太小了,还未经世事,没法玩转—个国家,太老了,百病缠身,可能和文皇帝—样疯魔。三十岁到五十岁,是一个皇帝—生中精力最充沛、经验也足够丰富的黄金时间。偌大一个国家,能和皇帝的意志力抗衡的物事又有多少?后宫妃嫔阉人,无非是皇帝的附庸,当皇帝在意的时候,他们的话可抵千军,当皇帝不在意的时候,他们就是个屁!
不论是太后、皇后又或者是宠妃、大宦,都是皇权的附属物,岂可威胁皇帝本人的意志?能和皇权抗衡的,始终只有相权。后宫妃嫔,只是两权相争的—枚棋子。
太后的权威、皇后的正统、妃嫔的贤德,这些东西重要不重要?重要。算数不算数?——皇帝和内阁说它算数,它就算数,皇帝和内阁说它不算数,它就不算数。
相臣之—的东杨大人,就在强烈暗示皇帝:在这件事上,相权不会掣肘,太子生母是谁无关紧要,皇帝怎么说那就是怎么回事,起码他杨大人不会找茬。这件事,皇帝大可圣心独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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