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当皇权日落西山完(大结局)(2/4)

萧瑾瑜天天被崔近月看着扎马步,从姿势不标准还要中断十几次,到姿势没有分毫偏差,身上再无酸胀感,半个多时辰下来都能聚力不跌,用了半年的时间。

当然,这半年里,崔近月并不是只让他扎马步,还会给他讲些江湖上的小故事,并将故事里的各家绝学具象化,且只演练一次,随性之至,宛如故意逗弄萧瑾瑜。

崔近月讲故事的意图,是想教授萧瑾瑜侠义为何,反正世间善恶之理殊途同归,若萧瑾瑜能从中领会些许,她便不算白费功夫。

萧瑾瑜倒也的确对她说的故事很感兴趣,并且对那个正邪并存武力为尊的江湖极为向往。

不过他最感兴趣的,还是崔近月演练的各种武功招式,可惜他年纪太小,脑子再聪明也不能记住所有,只能默默发誓等自己长大后,一定要全都学会。

这时候,他已然忘却了崔近月说过,不会收他为徒,教他武功。

而随着这段时间的相处,以前只对孔淑妃有个模糊印象的萧瑾瑜,对崔近月这个人已经有了鲜明的了解。

她心自逍遥,自在如风,从不藏着掩着说话,更不畏畏缩缩行事,举手投足间都潇洒坦然,却又不轻狂惹人厌憎,只叫人羡慕向往。

她与这宫里所有人都不一样,父皇也待她与旁人不一般,就连宫人们,似乎也都真心实意喜欢她。

萧瑾瑜生出这个念头时,心里又委屈又嫉妒,他不明白,为什么崔近月胆大包天,肆意妄为,却没有任何罪罚,父皇也站在她那一边,对她无比宽容,间接影响了其他人的态度。

最让他不能忍受的是,崔近月似乎对所有人都很温柔和气,唯独对他严厉得很,动不动就罚他,一点不在意他死活,可偏偏这样,所有人还都说,她对他是责之深爱之切。

孔淑妃是真心为殿下好呢!

连自小伺候他的宫人都这么想,萧瑾瑜都要气死了,却连反驳都不知该从何说起,他只能默默在心里下定决心。

就算所有人都站到了崔近月那一边,他也要做最后一个清醒的,不会被她蛊惑的人。

崔近月倒是没有自己是万人迷的想法,她也不觉得自己是个温柔的人,不过是萧瑾瑜对她戴上了滤镜罢了。

嗯,她做什么都是不怀好意的那种滤镜。

虽然萧瑾瑜是憋着股劲跟崔近月较真,但其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他这半年的马步扎下来,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他的肩背更紧实挺拔,眼睛更加明亮,手脚更有力量,行走间也初显轻盈,一眼可见的矜贵娇纵感在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更内敛,更坚韧的特质。

在崔近月看来,聪明果然是一把双刃剑,它让萧瑾瑜会成长为什么样的人极不可控,也让他能吸收更多东西,举一反三,融会贯通,丝毫没有其他孩童这个年纪的钝感。

为此,她不得不调整方案,进入了下一个阶段。

于是这日照常练完功后,萧瑾瑜就得知了一个噩耗。

他不仅要在上午跟着崔近月强身健体,还要在下午与崔近月一起,跟着太傅学习。

没错,已经落下半年文化课的萧瑾瑜,要重新开始上课,而崔近月会与他一起,跟着太傅学习。

不知为何,萧桓没再让为萧瑾瑜授课两年多的辜尧风继续担当太傅,反而请了陆家三郎来教导他。

这位陆家三郎论辈分,是陆皇后的小叔叔,四十来岁的年纪,是个特立独行的名士。

陆三郎四岁成诗,过目不忘,十三岁便打破南昭国的记录,成为史上最年轻的状元,他被陆家寄予厚望,性子狂浪,潇洒不羁,年轻时不知被多少王都贵女倾慕。

后来,陆三郎的未婚妻得了急症而亡,他悲极吐血,昏迷几日后醒来,便发誓此生绝不再娶,直至今日,他也依然独身一人,无妻无子。

陆三郎天赋异禀,少有人及,于学问一道上犹如开了挂,还号称无书不读,任是经略史籍,民间杂言,谈经论道,他都信手拈来,从无败绩。

他交友广泛,不问出身,行事风趣,谈吐幽默,崇拜他的大有人在,抨击他的亦不少有,然而谁都不能否认,陆三郎是当世最令人向往的名士,没有之一。

陆三郎不收门生,不喜桎梏,连陆家儿郎都至多指点几句,谁也不知道萧桓是用什么打动了他,竟让他愿意进宫来当太傅。

萧瑾瑜不知其人,自然没多大感觉,也很快就将辜太傅抛到了脑后。

他无法接受的是,为什么连他上课崔近月都能跟着一起。

崔近月见萧瑾瑜努力压抑着咬牙切齿的表情,轻轻一笑,“怎么这副表情?你该不会是害怕,日后读书比不过我吧?”

萧瑾瑜听她曲解自己的想法,气得快七窍生烟,却勉力压制住,冷冷道,“激将法对我没用,这件事不合乎情理,我定要禀告父皇,你休想得逞。”

说完,他转身就走。

崔近月也不拦他,看着他已经长高了些许的背影,摸了摸下巴,“小八,萧瑾瑜不服我还得憋着,长此以往,不会真憋成仇吧!”

7438摆了摆手,“没关系,他也没完全憋着,回去后还会模仿你耍招式出气呢,经过咱们的不懈努力,他现在已经会压制住骨子里的那股凶戾劲儿,就算只是装的,也是一种进步。”

“更何况,只要你一直强,他就拿你没办法,等他长大后认清这个事实后,更加只能仰望你了,他仇不仇的,重要吗?”

“不重要。”崔近月一脸惊奇道,“小八,你说话越来越有道理了。”

7438挺起了小胸脯,昂首道,“谬赞谬赞,见识多了,自然就会了。”

崔近月哈哈大笑。

萧瑾瑜回了勤政殿后,收拾好了心情,委婉向萧桓表达了自己不想跟崔近月做同窗的意愿。

萧桓已经受了崔近月拜托,便借此与萧瑾瑜谈了谈心。

这位君王虽然体弱多病,但多年来江山稳固,臣子忠心,百姓爱戴,靠得自然不止是雷霆手段或菩萨心肠。

他有一个极为厉害但并不为人所知的特长,那就是会说。

而且,萧桓是引经据典头头是道,天花乱坠却不虚浮,说得一点都不让人烦,反而能让人心悦诚服,这就已经是不可多得的本事了。

他之前体弱,不能多费口舌,都能用简练言语说得臣子近侍们恨不得挖心掏肺为他卖命,如今身子大好,还能花一个月的功夫与陆三郎论道胜出,将人诳进了宫里当太傅。

忽悠一个萧瑾瑜,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也不知萧桓到底与萧瑾瑜说了什么,反正第二日他再见到崔近月,竟是丝毫不在意要与她一起上课的样子。

而这之后,便是崔近月学得比他快,比他好,总是与他持不同意见,似是在故意跟他作对,萧瑾瑜也没有崩溃,再喊着不要与她做同窗了。

他至多只是偷偷哭一下鼻子,眼泪一抹鼻涕一擦,便又是个不服输的男子汉。

萧瑾瑜是真的将萧桓说的话牢牢在心里了。

萧桓说,瑾儿,我会让阿月做你老师,便是她自身本领世间人难以企及,真要论起来,她可为当世第一人,若她不是这般厉害,我也不会答应她这种堪称荒谬的要求,把你全然交给她。

我知道你记恨她给你难堪,从不留情,每日都折腾你,不似其他人一样捧你护你,可是瑾儿,她如果没有真本事,你也不会记恨她又想超越她,是不是?

同样的道理,若你自身也足够强大,又怎会在乎她要怎么做,旁人会做什么?我可以直白的告诉你,阿月要与你一同听课,便是你最强劲的对手,你之后会觉得,她是在处处与你作对。

我之所以会准许,便是因为,我相信你能够坦然应对,而不是逃避,或摧毁这个事实,你是南昭唯一的皇子,若无意外,你这一生都能望到头,大概就是做个平平无奇的皇帝。

可是,我不想你不知疾苦,不懂世事,捂着眼睛和耳朵在这座深宫里从生到死,虽然握着万人之上的权柄,但无论灾难、战争、民生在你眼里都只是冰冷的数字。

你是个很聪明的孩子,现在便已经不一般,可这还远远不够,瑾儿,好好去学,去看,将能够感受到的一切都记在心里,等你长大之后,才会有很多条路可以走,我知道,你一定可以的。

萧瑾瑜其实并不能完全体会萧桓说的这番话,却能感受到父亲的良苦用心,将那句“你一定可以的”牢牢记在心里。

萧瑾瑜不在乎世间疾苦,他只是很在乎父亲。

为此,他可以敛起坏性子臭脾气,对博学多识的陆夫子毕恭毕敬,努力吸收他所授的知识。

也能勉强与崔近月和平相处,就算在她身上受了再多打击,一想到父亲所说的强者论,便熄了恼怒之心。

他坚信自己有一天,一定能堂堂正正打败崔近月,各种意义上。

对于小朋友的这个梦想,崔近月不置可否,她做这些拉满仇恨的事,本质上就是在给萧瑾瑜做磨刀石。

从她来到这里的时候,萧瑾瑜就已经是个有dú • lì思想,很聪明,性子霸道,不会顾虑旁人的孩子,他既然是个活生生的人,就不会轻易被改变思想。

他不是个与生俱来的暴君,可他的性格和思维,都如开了刃的利器,早早就显露出冷冽的锋芒,不加以引导教诲,很容易就会伤人伤己。

萧瑾瑜生来顺风顺水,小小年纪就站在了权力巅峰,他随心而为惯了,不会感同身受,也不屑思考对错。

爱显然不能感化他,打骂除了萧桓外无人敢,萧桓又舍不得。

于是,崔近月只能改变策略,她不怕萧瑾瑜恨她,甚至,有时候会故意拉仇恨,让他把账记小本本上。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萧瑾瑜这把锋芒毕露的利刃,用丰富的学识、强悍的武力、不凡的见解、千锤百炼的韧心,来铸造出刀鞘。

既能保护他自己,也能保护好别人。

陆三郎因论道败给萧桓,不得不变成先生教导萧瑾瑜,甚至都不愿接太傅一职。

可他随性惯了,这般固定点卯,就算萧瑾瑜聪明绝顶,与崔近月因两个观点的辩论十分有趣,他也要找各种法子解这个困局,其一就是去找萧桓“耍赖”。

萧桓性子极好的人,都被陆三郎烦得不行,只能应下一个期限,放他走人。

于是,在萧瑾瑜十三岁这一年,陆夫子高高兴兴离职。

成长为小少年的萧瑾瑜一时间竟有些迷茫,他已经很习惯每日都与崔近月还有陆夫子一起度过。

虽然陆夫子为老不尊,崔近月无法无天,但是萧瑾瑜不得不承认,与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无论是赏春花秋月、品珍馐美食、习诗书作画、论古史经纶,似乎怎么样都很有意思。

如今陆夫子一走,只剩崔近月和他,萧瑾瑜第一次感受到了离别的寂寞。

即使他出宫便可见到陆夫子,可到底有所不同,少年心中很是怅然,不能适应这种改变。

如今的萧瑾瑜已经长得与崔近月一般高,他继承了父母的美貌,还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尤其一双含情目,潋滟灼人,又锋利冷冽,眉目流转间便能shā • rén于无形。

与几年前相比,他的气质也大为不同,那种浮于表面的霸道狠戾,似是化为了更深沉的东西,掩藏在他的骨血之中。

让这少年极为冷淡沉着,不形于色,如风平浪静的海,却在等待着一场海啸。

便是闷闷不乐,萧瑾瑜也不想叫人看出来,可崔近月与萧桓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们对此,已经早有安排。

这日萧瑾瑜一醒来,便发现自己躺在一辆马车里,马车正颠簸着行进,所有他熟悉的人都不见踪影,似乎只剩下他一人。

萧瑾瑜下意识去掀车帘,就见正赶着车的人回过头来,笑着道,“哟,醒啦。”

崔近月穿着一身简练的衣衫,头发只用簪子简单挽起,那张天然去雕饰的脸看着没什么改变,却又与以往大不相同,有种说不出的自在风流。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