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2/2)
这人虽然给人不好亲近的感觉,但人倒是挺好,不仅救了她,还要给她饭吃,宋雨桐自从逃难一来,经常饿肚子,甚至有时候还会和野狗抢食。
在逃难的路上,能给一口饭吃,都是血缘亲人,甚至有的血亲都会不管不顾,所以在难民心里,能给饭吃的,都是好人。
她如今已经十四岁,再过一年便要及笄,面容也已经长开,出落得花容月貌,也正是因此父母更是看重她,虽是商贾之女,但父母还是请了最好的女先生,照着贵女的课程教习。
父母遇难后,因为长得过于出众,曾经被敌军追捕过一阵,幸好遇见了一位老人家,不仅教授了一点易容之术,还教了一些走江湖的小把戏,可惜老人没有撑住,半路上得了风寒就那么去了。
为了不再受到骚扰,她将自己的左半边脸盖住,易容成烧伤的样子,一般人见到都会觉得有点可怖,甚至看着有点恶心,但这正是她最想要的,所以接下的路程,宋雨桐走的还算顺利,除了饥饿没有遇到什么牛鬼蛇神。
谢玄宇端着一个陶碗走近,伸手将一个窝头和一碗菜汤递给她,“吃吧。”
窝头用玉米面做的,颗粒粗大而且很硬,要是以前的她,打死也不会吃这种拉嗓子的东西,可这会儿,宋雨桐看着那个黄灿灿的玉米窝头,只觉得比白面馍馍还香。
她张嘴用力咬了一口,脑子里一阵轰鸣,瞬间泪花溢了出来,她低头看看那个完好的窝头,疑惑的看向对面站着的男人,这是窝头?这分明是石头吧。
谢玄宇没有说话,转身走进了自己的窝棚,一旁的力工们见此,颇有点看不惯宋雨桐的娇惯,拿起自己的窝头,一口咬掉半个,然后斜睨一眼宋雨桐。
谢玄宇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一双干净的筷子,他接过宋雨桐手里的窝头,单手轻轻一捏,窝头碎成渣子,散落在菜汤盆里,接着将手中的筷子递过去。
“这里的吃食不怎么新鲜,都是凉的,你凑合着吃。”
这会儿有的吃就不错了,谁还会讲究是不是现做的,她也没有矫情,接过来筷子低头开始吃饭,许是流浪久了,宋雨桐没有太多的顾虑,手里有饭就要赶紧吃,不然会被其他的灾民抢走。
她这边还没有吃完,矿场响起了钟声,所有人快速的吃掉碗里的饭,刷干净碗筷直奔矿场,听到看守官的催促,谢玄宇随着人群向远处走去,几步之后他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宋雨桐。
“你记得回家的路吗?需要我送你回家?”
宋雨桐咽下嘴里的窝头,冲着他摇摇头,她都已经没有了家,又怎么回家。
谢玄宇只当她不需要人送,点点头走向矿场,宋雨桐继续吃着饭盆里的食物,想着他刚才的问题。
回家的路她还记得,只是她已经没有家了,怎么需要人送她回家,喝完碗里最后一滴汤,她还有点意犹未尽,可这是对方给自己唯一的食物,她也不好再问人家要。
看到远处有一条河,她拿着碗筷朝那边走去,清凉的河水缓解了夏日午时的燥热,她将碗筷洗刷干净,见周围没有人,她揭下脸上的假面皮,小心的放在一旁的石头上,伸手舀起冰凉的河水拍在脸上。
原本有点昏沉的头脑,这会儿总算清醒了,夏日的风都是温热的,脸上的水分渐渐风干,她拿起假面皮,看着水里的倒影贴在左脸。
往回走时,远远地她就看到窝棚那边有很多人,她以为大家开始休息了,她不太喜欢那些人,因为她感觉到来自他们的敌意。
可她还要回去放下饭盆,而且即使离开也应该和留她的人说一声。
正在犹豫之际,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独自摇晃着走向窝棚,身边的一个汉子想要伸手搀扶他,却被他一个眼神制止,其余的人跟在他的身边,没人敢再上前搀扶。
她看得出,虽然这些人都很怕谢玄宇,但每个人都在为他担忧,关心的目光毫不遮掩。
而谢玄宇就像是一头刚刚征战回来的雄狮,虽然受了伤,却高傲的不容任何人同情,更不需要别人的照顾。
雄狮会自己舔舐伤口,然后再次站在峭壁之上傲视万物。
她朝着窝棚走近,看到人群熙熙攘攘的散开,他们像是没有看到宋雨桐,路过她身边时,斜睨她一眼,抱怨几句。
“哼,早就说不要管那些流民,真是没有良心,自己吃饱喝足拍拍屁.股就走。”
“可不是嘛,我今天中午见她一点没有不好意,一碗汤饭自己全吃了,就没想着别人要不要吃。”
“好了好了别说了,大家赶紧找点东西给他吃,这么饿了三四天,铁打的人也扛不住。”
窝棚前的人转身要去找吃的,却看见不远处站着的宋雨桐,刚才还在抱怨的人,这会儿也都闭上嘴,但眼里都是鄙视,甚至有人走到她身边时,特意朝着地上啐了一口,低骂一声,“恶心玩意儿。”
听完这个,不用人解释,宋雨桐也知道刚才大家在说她,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不能怪她太自私,流浪以来她已经习惯了护食,在路上曾经因为半个窝头,差点被抢食的流民打死。
之后的逃难路上,她都是避开人群吃东西,哪怕是路边现采的野菜,她都会藏着吃,加之她不知道那些食物都是限量的,所以没有谦让,现在想想也是后悔极了。
最后一个离开的窝棚的汉子见此,知道她刚才听到了大家的话,他和谢玄宇认识的早很了解对方,所以知道谢玄宇的脾气,别说这娘子没有谦让,就是谦让了谢玄宇也未必会吃。
“这位娘子你别多心,大家也是担心玄宇才会这么说,你四天前在河滩那边晕倒,被玄宇救回,从那开始他就把自己的饭泡了喂给你,自己一直饿着,每天属他干的活重,所以才会晕倒。”
听说谢玄宇饿晕,宋雨桐也顾不上自己的难堪,快步走近窝棚,男人静静的闭着双目,像是睡着一般,初见时脸上的杀气已经不见,这会儿看着倒像是个读书人。
这里的苦力都晒的黝黑,唯独他还像个白面书生,这会儿的谢玄宇脸上毫无血色,看着更像白玉一样,嘴唇干裂出一条口子,隐隐带着血丝。
恍惚间一道身影从宋雨桐的眼前划过,那是七年前的一天,当时她们一家正在迁往灈阳县,宋父常年跑商队,知道边界之地开始互市,那里面的利润非常诱人,于是带着全家老小去了灈阳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