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七章(2/5)
她妖异化的唇鼻高突,顶着面纱,显得有些怪异。
自苏文房当日打开她心防,逼迫狐妖现形,将妖狐驱赶出她身体,使她显出妖化的面容时,她便一直以自己的脸感到自卑,平日避着家里人,极少与人说话,一般就躲在自己房里。
但她没有想到,除了自己与父亲、弟弟在意这件事外,她受妖狐附身一事竟会被表妹记挂于心里。
她想起当日自己受妖狐蛊惑,曾认为这个表妹愚蠢自私,心中便羞愧难安,小声的道:
“我,我被妖狐附身,也是我的错。”
当日在苏文房的引导与关怀下,苏妙真虽说认了错,可那时认错多少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此时的话才是真正发自肺腑真心:
“守宁,我真的错了,我爹说的对,是我心胸太狭窄,想法偏激,才会令妖怪有机可趁。”
她想通了这一点,再回忆过去的事,越发觉得自己不对:
“我心怀不甘,又生贪念,才会被妖怪蛊惑,为此欺骗了姨母,伤了你们的心,还伤害了世子……”
清醒之后,苏妙真再想到世子数次发疯的情景,不敢去看陆执脸色,只是真诚的道歉:
“这些都是我的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做错了事,伤了大家的心,你们不怪我就已经很好了,我很喜欢你这个表妹,清醒之后,也是你先安慰我,陪我说话,我,我真的很开心……”
她情绪激动,说话也毫无章法,想到哪里便说到哪里。
说完之后,才意识到这里很多长辈,她激动时忘了自己面容妖化,此时有些不知所措,捂脸抬头去看柳并舟,怯生生的喊:
“外祖父……”
“你们都是好孩子。”柳并舟安慰了她一声。
苏文房也含笑看着女儿,眼里带着骄傲之色。
苏妙真眼里的忐忑逐渐褪去,乖乖的靠向苏文房,站到他身边,小小声的喊了一句:
“爹……”
“你们关心则乱,只听到了守宁前半段话,还没听她后半段呢。”柳并舟叹息着摇了摇头:
“一个个的就满脸自责,急着上前解释了。”
“守宁,之后的事,你赶紧说给大家听听,你爹和姐姐都着急了,妙真也很担心。”柳并舟嘴上虽说叹气,但心中却对家里人的表现很是满意。
姚守宁也觉得心中温暖,连忙就道:
“对不起,都怪我话只说了一半。”
她有些不好意思,想要揉揉眼睛,但两只手却都分别被姚婉宁、陆执抓住,两人都握得很紧,不愿意放开。
她只好作罢,只眨出眼中水气:
“我当时想法偏激,见到面前出现了一条‘路’,陈太微的声音在我脑海里响起,催我赶紧回到‘过去’,掐灭源头,保护家人,逆天改命。”
大家听到此处,结合柳并舟所说的话,都隐约猜到了一点:
“是他蛊惑了你?!”
世子咬牙切齿,肯定的说了一句。
“嗯。”姚守宁点头:
“我受他影响,便觉得我自己就是灾祸的根源。”
姚翝今日出门,只知道家里出了大事,但又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还不知道柳氏重伤垂死,从几人对话,猜测今日家里进了妖邪,那个陈太微一并出现,险些害了自己的女儿。
“我顺着那条陈太微指出来的‘路’往前跑,便真的回到了当年,我娘怀孕之时。”
她说到这里,姚翝愣了一愣。
如果说开始他还不太明白所谓的‘路’、‘回到过去’是什么意思,此时终于理解了姚守宁话中之意。
众人面色大变。
朱姮蕊虽说知道姚守宁此时站在自己面前,陈太微的阴谋必定没能得逞,但她仍有些后怕,咬牙诅咒了一声:
“这妖道!”
姚守宁感受到她话中的爱护之意,泛红的眼圈中露出感激之色,看了长公主一眼,才接着道:
“我听到了我爹娘的对话,发现爹娘对我的出生满怀期待与憧憬。”她将当时的情景大概说了一遍,接着才道:
“我心生贪婪,便不愿意消失。”
她低低的说着:
“姐姐虽说一直生病,但爱我、宠我;爹虽公务繁忙,但回家之时,也会听我说话,哄我开心。”
柳氏虽说脾气不好,可也一直将她护在羽翼之下。
“我有外祖父关心,公主你对我也很好,我,我……”她一连提了好几个人,陆执与她手掌相贴,又紧张又焦急,忍不住摇了摇手,小声的提醒:
“我呢?”
她眼圈红红,一双泛着水光的杏眼与世子对视:
“我当然也舍不得世子啦。”
这话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
那软绵绵的音调直直撞入世子心底,令他心甜如蜜。
“我心有牵挂,便再舍不得死,那时我便如大梦初醒,觉得先前的念头糊涂极了。”
众人听闻她这样一说,也跟着连连点头。
“后面‘路’便消失了,我好像听到陈太微叹了一声……”姚守宁面露苦恼之色。
她不知道自己血液被陈太微偷走,使他能影响到自己的神魂,可同样的,她借着这一滴血的作用,也能窥探到陈太微的一些心声。
当时他那一声因为失败而叹息是真正为此遗憾,不过她生性豁达,很快便不纠结于这些已经过去的事,接着往下说道:
“不过我也没想其他,因为另一条‘路’再度出现,我又往前走,便回到了过去。”
说到这里,她看向了柳并舟。
柳并舟心中一动,还没说话,姚守宁就道:
“我回到了娘八岁之时,外祖母去世的那一天。”
柳并舟的脸上露出震惊之色。
她将自己与年幼柳氏的相遇情景说了一遍,许久之后,柳并舟才叹道:
“没想到竟有这样的奇遇,难怪那天玉儿提到说你手里有我的木簪……”他摇了摇头:“那一天之后,你娘四处找姐姐。”
她为此啼哭了许久,说是遇到了仙女姐姐,闹得曹嬷嬷心中嘀咕,私下找到柳并舟,担忧自家小姐中了邪。
柳并舟听了这些话,心中警惕了许久,直到柳氏自此之后并没有异样,才逐渐放心。
家里人见她安然无恙,便拿这些事打趣,初时柳氏还激烈反驳,后来便绝口不提此事。
自此之后,她像是变了一个人,众人还当她是经历丧母之痛后懂事了,知道长姐如母的道理,照顾妹妹,试着学习管家理事。
时间一长,她似是将当年的这桩事遗忘了,记不得自己年幼时发生的事,但对于神仙鬼怪的反感却刻烙在心里,直到柳并舟因应天书局的事干涉她的姻缘,才勾起了她心中积怨,因而彻底爆发,与父亲决裂。
柳并舟若有所思:
“既然你曾回到你娘年幼之时,那么你娘便不是撒谎,她那时说你答应陪在她身边,还说送她礼物……”
“我初时是想陪她的。”姚守宁想到自己的‘毁约’,有些愧疚:
“不过我没有办法留在那里,”她低声道:
“娘当时看到了我手里的木簪,我发现那木簪有了异变,结出了新枝。”她想起柳并舟提过,这木枝是带她寻找空山先生的‘引路钥匙’,当时便知道自己离开在即。
“我离开的时候,送了她一簇命魂之火。”
“难怪——”
柳并舟的眼睛一亮,想起了柳氏先前明明受了狐王一击,却命魂之火不绝的情景。
长公主夫妇、周荣英也想到了这一点,都觉得这一切不可思议:
“原来如此,难怪你娘保存了一丝气息。”
当时大家都觉得柳氏命大,却没料到缘由竟在于此。
姚翝初时听得入神,接着又听大家说什么‘命大’、‘重伤’,顿生不妙之感。
他顾不得再听姚守宁接着往下说,连忙打断她的话,问道:
“你娘受伤了么?”
姚翝话音一落,众人顿时不出声了。
一种不妙的预感涌上心里,姚翝眼皮乱跳,顿时就急了:
“到底怎么回事?”说完,不等姚守宁说话,他急着往屋里冲:
“我去看看。”
说完,已经上了台阶,冲进屋里了。
“外祖父——”苏妙真有些担忧的看了看柳并舟,后面的话她没说出口,但柳并舟已经明白她意思了。
“他担忧你姨母,不看一眼是不放心的,这种事瞒他不住。”柳并舟话音一落,姚若筠也不安了:
“娘怎么了?”
他这话一问完,就见姚婉宁眼眶里又有水气浮动:
“娘被妖怪打伤了。”她吸了一下鼻子,细声细气道:
“伤得很重,都怪我。”
姚若筠顿时生出不妙预感,可他看着姚婉宁伤心欲绝的神情,想要离开的脚步一滞。
就在这时,姚守宁轻声安抚她:
“这怎么能怪姐姐呢?”
正如她受陈太微蛊惑,认为一切事端都是因为自己而起,曾生出过想要阻止自己出生以平息一切的念头。
“可你跟表姐都安慰我,说这一切不是我的错。”
她温声跟姚婉宁道:
“而你与‘他’的事,也不是你的错。”
姚婉宁含着泪摇头。
她仍觉得是自己身怀有孕,引来了妖邪,才使得母亲遭了邪祟毒手。
“你们都没错。”长公主突然开口。
她不习惯有人在她面前哭哭啼啼,而姚婉宁身份特殊,她面对这个本该小了自己几十岁,偏偏又不知比自己大了多少倍的‘长辈’格外的头痛。
既不敢喝斥,又不愿意听她们争先恐后的自责,便十分直接的道:
“是妖怪的错,您若咽不下这口气,回头我带人将那妖道的老窝先端了!”
“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陆执率先点头。
姚婉宁低头轻轻抹泪,姚守宁就叹了口气,说道:
“姐姐,你知道我从娘幼年之时离开后,去了哪里,见了哪些人么?”
她还要接着往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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