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八、清淡远山如烟画,心如孤海自行舟(2/2)
悲悲咽咽,泣声欲绝,听得屏风后的墨染攥紧了手,指甲于掌心中钳出两道红痕,墨琬手中茶碗一声轻碰,茶水微溅,墨染转回身与墨琬恰对上眼眸,两人都是即刻避开,各自拭眼角泪珠。
一众人坐在春僖堂,俱都默然无声,在吕氏喊出来时,老太太微有不悦,正要斥责却被吕氏哭得心烦意乱,也觉面子上不好看。
穷人家卖儿卖女,没想到他们堂堂安国侯府,也到了这种地步,明知其中还有别的缘由,可老太太怎能当众说出?
老太太见吕氏哭得伤心,也实是哭得太过,便让花嬷嬷将吕氏扶了下去,吕氏见花嬷嬷上前来扶自己,心中终是怕的,慢慢往外走着,也渐渐收住了哭声。
老太太所虑也有道理,深宅妇人见识本就浅,若出去后不小心说漏了嘴,那才是功亏一篑,祸及满门。
可思及此,墨染心中还是一片寒水冷意,难道祖母未存半分“以二姐姐换富贵的心思”?
若是太子未登龙庭,祖母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舍弃二姐姐,且未必会伤心。
祖母总有冠冕堂皇的理由,为了家族,训诫儿媳、孙女要以大局为重。
难道为了家族延续,就要牺牲女儿?怎不见男儿孤身入虎穴?只她父亲胞弟在前线厮杀,生死难料,安国侯府其他人又在做些什么?空享爵禄,不过添些细枝末节。
墨染想她不知什么时候,也会被这样嫁出去,或许她都不如二姐姐,又是什么交易,去为安国侯府换什么?
想来想去心中又担忧二姐姐此时境况,到底如何?
是赌赢赌输?不得而知。
赢则安国侯府上下鸡犬升天,输则满门尽灭,一步棋,生死之间,稍有不甚便是灰飞烟灭。
虽林家这边也会暗中辅助太子,可最后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六王爷势力不容小觑,到底是根基深厚,宫中贵妃又得宠爱,太子后来居上,总有力不可及之处,况身为太子,为国之储君,一言一行为臣民所表,不能如六王爷般可以任何理由,聚贤士、招揽人才,拉拢官员。
朝中之事波澜诡异,墨染未临其中,已觉深深恐惧,不知道二姐姐那般明秀聪慧的人,能否自保,能否如她自己所愿,搅弄风云,心力智搏后定了江山,青史留存。
墨染放下心中所想,只觉自己再想下去,也是无用,若有一日风雨飘摇,家族覆灭之时,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既如此,又何必忧心?
况她所求的本与这些无关,非是同一句棋,她所求既非江湖之远,亦非庙堂之高;而是后宅尺寸之地,玉京阳夏一城之中,在京城闺秀中,名声居中地度过闺中时光即刻。
再远的日子也不可知了,所求即眼前安稳,十几年冷淡度日,应兰露庭前,鸟鸣于空。
墨染到了前院后,果见院中一大盆粉艳牡丹,粉色花朵层压压地开了一片,天然富贵,大气而不俗,真不愧是花中之王,倾国之物。
再抬头看,眼前廊柱一新,意欢阁上的匾额换了一个新的,鎏金大字,看笔力应是六叔亲笔所提,而后是“红炉阁”拓出来的。
两旁鹏兴赋亭与静庭轩也是焕然一新,六叔六婶婶所住的蓼莫斋也是新题了匾额和对联,墨染心中不禁赞叹,此院虽小,格局俱全,诗意浓厚之中,自带依然悠淡。
墨染定定立于庭中,从迈出丛然馆那一刻起,她心中已有主意,此时见廊柱依旧,色彩添新,更是眼中清明,混沌褪去。
多年隔岸观雪,静默如一瓢冷水,此时眼眸中清清淡淡,心如海中孤舟,风浪止息,舟行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