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天合六年 秋 万里草堂(2/2)

三人恭敬的走到房内,给左无咎行了礼。

李牧九环顾着周遭,书房之内并不整洁,书卷随地掷在地上,唯有字卷悬于墙上,还算完整。

眼前的左丞,穿着单衣,赤着脚踩着拖鞋,发丝缭乱,然而抬起头的目光又明亮灼人心底,手中书籍不知被翻看了多少回,皱皱巴巴,看到他们来了,随手就扔在了桌上。

左无咎瞪了一眼文大兴,质问道:“我听说一大早你又跟薛玉在堂前议论时局啊?”

文大兴尴尬的笑了两声。

“老师这都知道,莫不是有千里眼!”

左无咎回身,不知打哪掏出一把戒尺啪的一下,没有预兆的打在了文大兴屁股上,疼的文大兴,摸着屁股直叫唤,也吓了李牧九一跳。

“这普天之下,可就你有能耐,有眼睛?你现在是个什么东西,陛下尚要对三公礼遇,你却在我门下整日嚼舌三公,你要死,还要拉上为师啊!哎呦,正是气煞老夫。我今天不把你屁股打开花,我就不姓左。”说着就要继续打,文大兴发贼的躲的上蹿下跳,左丞虽才中年,但是身体肥胖,哪里是体轻的年轻少年郎的对手,气喘吁吁,还没占到便宜,倒叫文大兴绕的团团转。

左无咎气的坐在椅子上,手扶着额头,文大兴见左丞不出声,悄悄凑近,左丞把握好机会就对着文大兴狠踹两脚泄气。

文大兴倒是脸皮奇厚,见左无咎这般,依旧嬉笑着:“我若死了,怕老师伤心哟,我若要真寻死,怎敢拉上老师,老师与我不是父子胜似父子,我知道我这张嘴臭的很,可是老子教训儿子,咱也不能家丑外扬嘛,诺,您瞧,还有外人在那。”

左无咎这才看了眼李牧九,又看了伯遥喜,说来伯遥喜也算是他半个门生,可是实在没什么读书的天赋,念了几日便逃了,满脑子都是shā • rén的想法,倒是他兄长伯尧上,深得他心。

“是阿喜啊,你瞧我这,被那很小子气的,差点怠慢你了,来人啊,看茶。”

伯遥喜不客气的坐了下来。

“我今天来,是帮我兄长跑腿的,这有封信是他给您的。”

双手递上信件。

左无咎拆开信件,读着读着,竟从黑面变成了笑脸。

伯遥喜暗道,还是兄长有办法搞定左无咎。

又献上了早前准备的字,果然是大洲第一字,顾怜惜的狂草,行云流水,怒发冲冠,字中有情,只可惜他二十九岁就仙逝了,传世之作并不多,后世仿之,只得其表,未得其骨,叫爱字之人可惜。

左无咎宝贝的收了字,叫李牧九今日就可搬来相府的万里草堂住,那里都是每日学习的门生,等待马上开启的大试,他们将以左丞门生的身份前往大试,适时榜上有名者将会得到左无咎的鼎力支持,这事就交给了文大兴去办,若生活上有什么需要的东西,都可以找文大兴。

李牧九谢过左丞后,就跟着伯遥喜先回了伯府,听闻伯尧上要见他。

来到伯府,李牧九发现伯府人特别多,应该说公子,小姐一大堆,得有十几人,孩子们在府内的长廊,院落随意的嬉戏打闹,李牧九十分不解,小声问伯遥喜:“这些孩童都是?”

伯遥喜见他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笑道:“这些都是伯公的弟弟妹妹,伯太公有十房姨娘,所以,子嗣众多。”

李牧九默默点头,说道:“倒也是,人丁兴旺!”

“我兄长为人和善,日后你要有什么事大可直接来伯府,我过些日子就要去荆平了。”

李牧九面无表情,心里说道:和善个粪,一看就知道不是善类。

但是嘴上还是微笑说着:“劳伯兄费心了。”

还未到书房门口,李牧九闻到一股好闻的香气,甜蜜之味泛泛袭来。

“好香啊。”李牧九不由自主的说道。

“我兄长喜爱烹茶,这个味道,唔……应该是奶茶香。”

伯遥喜轻叩门扉,一个小厮打开房门,一股寒意扑面而来,李牧九不由打了寒战,内心:怎么伯公已经冷漠成自带冷气了!

走进屋内,才知,原是这书房的窗,大到落地,如今都四下的敞着,北风灌进屋内,犹如冰室。倒是静坐窗前的伯尧上,神态自若,穿着单薄的衣服,面前仅一个烧的通红的泥炉,上边烹着茶壶,一边的桌上温着奶白色的液体。

李牧九跟着伯遥喜前去行礼,伯尧上看到他来了,双眼笑弯成一双月牙,说道:“你来了。”

“快坐,我正好烹了奶茶,暖暖身子。”

李牧九与伯遥喜面对着伯尧上而坐,一阵阵冷风袭来,真是叫人精神抖擞。

好在这个奶茶香香甜甜的,叫人温暖。

“好喝!味甘且暖,入喉柔润,一下子叫人脾胃都舒服了起来。”李牧九赶紧拍上伯尧上的马屁。

伯尧上叫人关上了半扇窗户,只留了半扇未关的窗户对着自己,说道:“这奶茶是塞外牧族常饮的,我中原地区并没有,因为牛ru金贵,寻常人家也自是没有的,我闲时就喜欢烹来玩玩,但是总觉得这奶茶里还少些什么,方才见李兄这样喜欢,不如李兄想一个,我下回一起烹了,再请李兄来尝。”

李牧九突然一头汗,心说:这贵公子都是什么爱好,爱做饭!

“我老家永州有一种跟这个一样甜的东西叫糯米圆子,常配着酒酿一起吃,筋筋道道,吃起来十分有趣,感觉佐着这个奶茶吃,十分合适。”李牧九不喜爱吃,最爱吃的栗子糕异哥儿死后也不吃了,叫他说出一样吃的可太难了,绞尽脑汁,终想出了一种自己在王有石家吃过的小点心,短暂的等待后,伯尧上突然轻笑,说道:“好!就加李兄说的糯米圆子,待我研究些时日,再请李兄来。”

“不过今日,请李兄来,是有要事相商。”

李牧九忙低头行礼道:“伯公折煞小人,还未感谢伯公举荐之情。”

“我也有一事望李兄襄助。”

“我?”李牧九满腹狐疑,不知自己一个无名小辈,能为伯公做什么。

“想必你也是知道了,我是左丞的学生,大洲现状,天子傀儡,灵安百姓,人尽皆知,三公掌权多年,打压左右丞相,一手遮天,我也不拐弯,老师想得几个得力学生,借着考试安插在朝里,不知李兄可愿进忠?”

这机会,简直是李牧九求之不得,心中狂喜,适时就可以利用此为异哥沉冤了。

于是拱手作揖道:“愿为伯公效劳!”

伯尧上看着李牧九,满意的笑笑,又为他添了热乎的奶茶,一个人一旦有了欲望跟执念,就在好把控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