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 天合八年 秋 重回沧州(1/2)

树叶红了,又落了,脚下泥土湿润,行人将叶子狠狠的踩进泥土,就像是踩死一个人,无声无息。

楼霁色站在庭院里,这是屏南下的第一场雨水,如果之后不会继续泛滥,那这一年,屏南就不会绝收了。

“王爷。”

身后传来王妃的声音,楼霁色回身去看,温柔的说道:“怀英那?”

“怀英睡了。”王妃说道。

楼霁色牵起王妃的手,夫妻二人信步在雨后的花园里,下人们被屏退在远处,唯有两个人悄声说些话。

“听说近来的灵安城热闹非凡,云岚姐姐,你说是不是要变天了?”楼霁色惴惴不安的问道。

“是否真的像传言说的那样,三公覆败,接下来就是撤藩了?”

暮云岚看出他焦躁不安的情绪,她心里何尝不是这样想的,自古帝王皆是如此,皇权至上,皇权集中,权利下放,怎么行……

“楼氏驻守边防多年,于大洲王朝不是藩王这样简单,我想,陛下不会有撤掉你们的心思,但是在权利的分配上,定是要跟从前不一样的。”暮云岚宽慰道。

“唉,楼氏世代忠心,日月可鉴。如果真遭了天子的疑心,我手握重兵,势必要难以苟活。”楼霁色的眼中忽然闪烁出一丝不安。

彼时的李牧九已经携家带口的去了沧州,城门口迎接的依旧是夏师爷,还有他身后一众的官员,李牧九下了马车,看见眼前这番景象,既熟悉又陌生,数月前,他还巧言令色假意在孟国公门下周旋,为其效命。为了让孟国公信以为真,他昧着良心,与一些人狼狈为奸,期间收受贿赂,卖官鬻爵,鱼肉百姓的事,他也未曾少干,所以说,这些人都是什么嘴脸,他在了解不过了。

这一回,他的到来,是九死一生,逃出了刑部大牢,身后是孔家人撑腰,从前的藏着掖着,也都可以放下了,毫无遮掩,他就是来将这些人绳之以法的。

李牧九挺了挺胸膛,夏师爷依旧是一脸谄媚的走过来,说:“恭迎李大人。”而此时那些站成队列的官员,也都齐声高呼,场面顿时好生气派。

“各位无需多礼。”李牧九说道,交代好灵鹤带着府眷去安顿,自己则是跟夏师爷说道:“怎么?夏师爷,许久未见,咱们之间可要叙叙旧?”

夏师爷知道,他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这是在映射初到沧州之时,官员们奉了孟国公的令,全来逢迎他,面子上如此,背地里插刀。而这一次李牧九全须全尾的回来,他知道,但凡这人要是受了惊天的委屈跟苦难,从鬼门关口溜达完再回来,这个人啊,就是不能是从前的人了,你管他从前是仁义道德,通达良善,还是恶贯满盈,作恶多端,只要经历了这一遭,不变化的,那就是神仙。

“哎呦,大人折煞小人了,叙旧谈不上,您有什么吩咐,倒是尽情的说,小人这就去办。”

“知道您要回来,这整个沧州的百姓,官员,都乐啊,酒楼里布好了美酒佳肴,大人一路上风尘仆仆,舟车劳顿,就让咱们给大人接风洗尘。”夏师爷说的诚恳,姿态也摆的低。

李牧九端详他,也瞄着他身后的人,那些人恭敬的俯首作揖,一个个用余光紧盯着李牧九的脸色变化。

这些人里,有职位仅在他一人之下的沧州右司卿,有末阶的乡县小官,这些人爬进沧州,爬到现在的官阶,谁又敢说自己两袖清风,清清白白。一瞬间,李牧九意识这里,沧州就好像大洲的缩影,天子遥远,权臣郭表仪就成了万人之上,他在此地,呼风唤雨,只手遮天,女儿郭明珠的作为与那个旬承谦有什么分别?视人命如草芥,横行霸道,搅得民不聊生,然而有如那对夫妇一样的人出去上诉,出去了沧州又能如何,出去了沧州去灵安,那是孟国公的地界,郭表仪是孟国公的人,官场名利,谁又敢不给孟国公面子,百姓便是生活在沧州这么一个虎狼之地,有冤难诉,那这地方的官员岂不都是摆设?李牧九盘算,既然自己已经回到了沧州,这些人也都知道他不是侍奉孟国公的,那大家就都不必在遮遮掩掩了,直来直往,干脆利落的好。

最了解沧州的人,要数夏师爷,他知道,这个夏师爷是一个聪明人,他不光聪明,还有一丝良心,如果他将李牧九在沧州的所有事都写密函交给孟国公,自己那就是在回灵安的路上就该死了,李牧九知道,这个夏师爷,是个关键。

“夏师爷,你尽心尽力多年,我不与你好好叙叙,那怎么能行。”

“是,可是这宴席……”夏师爷小心的询道。

李牧九环视了一番,轻笑着:“右司卿沈枫溪可在?”

“下官在。”回话的居然是一个少年模样的人,这男孩模样长得十分白净,身材颀长,明眸皓齿,方才垂首站在众人堆里时,并不明显,这一单个出来,他浑身上下的气息却有似温玉一般,亭亭而立,目光看着李牧九,也是平静坚毅,这般模样竟让李牧九不知不觉多看了几眼,从前,怎么从没注意到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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