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惊变(2/2)

饶是何光亮狂傲,当下也不敢怠慢青娟,只得恶狠狠瞪了蒋春一眼,带着人悻悻离去。

林中一下空落落的,仅剩十余名女弟子,同蒋春与刘剑东二人。

蒋春望着青娟,拱手道:“青师妹,多谢出手相助,如不是你帮忙,今日还不知如何收场。”

青娟报以笑颜,柔声道:“蒋师兄不必介怀,师妹先行告辞,山下再会。”说着也出了林子,众女弟子均随她去。

这时,刘剑东艰难爬起,见他满身污泥鲜血,情形凄惨,蒋春心中不忍,叹道:“我未入门之前,见惯尔虞我诈,勾朋结党,没想到如今避世修行,情形依然如此,当真可笑至极。”

刘剑东伤痛难忍,强笑道:“蒋师兄,我实在罪有应得,你犯不着为了一个废人,而得罪那么多同门。”

林中风急,黄叶飘落,蒋春正望着出神,听完这话,忽而一笑,沉声道:“敢于承认过错的人,不是废人,更不是坏人,修行之途本就要时刻反省。”

刘剑东凄然道:“人已经死了,反省又有何用?”

“刘师弟,我给你说段故事吧。”蒋春淡淡一笑,接着说道:“从前,有位朝中大臣之子侮辱民女,让知府判处死罪,后来那知府一家便惨遭报复,满门抄斩,连尚在襁褓的幼女也被处死,只有他本人外出办事,侥幸逃过一劫。”

“面对位高权重的仇人,知府几近疯魔,发誓身入十八层炼狱也要报仇,皇天不负有心人,他终于拜入仙门,习得一身世俗难见的本领,当他再去报仇时,却发现仇家一族已经覆灭……”

刘剑东听完,颤声问道:“蒋师兄,那位知府可就是你?”

蒋春脸惨笑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无论人执着什么,终将是大梦一场,过去就以过去,再也无法挽回。”

李剑东沉思良久,又问道:“用全家人的性命,去为一个普通民女伸张正义,那位知府大人可曾后悔?”

听完这话,蒋春许久也未作声,天空忽然下起小雨,戚戚沥沥,状如细丝,将两人身影渐渐淹没。

蒋春仰望长空,喃喃道:“我师父常说,凡用剑者必有剑意,无意不成剑,我这剑意叫作‘杀心’,刘师弟你的剑意叫什么?”说完,祭出一柄飞剑。

刹那间,风雨潇潇,树林中一片肃杀,那柄飞剑漆黑如墨,杀意纵横。

刘剑东做梦也不曾想到,蒋春这般温和的人,竟有如此杀心,简直像是洪荒中的饕鬄猛兽。

剑意,它是一种道心,需修仙之人终身感悟,逢山开路,遇强而强,能成道心者寥寥无几,如剑圣程如雪能这般强横,便是倚仗她的“冰寒剑意”。

蒋春虽只悟道上境,但其剑意非比寻常,刘剑东置身其中,仿佛面临刀山火海,重如千钧。

“懦夫!你的剑意是什么?”见他迟迟不动,蒋春在风雨中狂吼,声啸山林,重重回响,仿佛要将刘剑东双耳刺破。

“懦夫?”刘剑东默念一声,不由发笑,心想:“是呀,我本就是个懦夫,我到底算作什么?学剑修仙又是为何?这偌大的天地,竟也容不下一个废人。”

恰逢此时,天雷炸响,照得周遭亮如白昼,刘剑东双目泣血,在那电光中,他好似又见杨玲的身影,那个魂牵梦萦的女子,也间接将她害死。

以往就算身在梦中,他也不敢触及“杨玲”的目光,如今,刘剑东初次正视心魔,那是困住他的梦魇,人世无常,求不得,爱别离。

挣扎良久,刘剑东欣然一笑,坦然道:“曾经爱慕,永不言悔,我这一生成全你,也放过我自己。”

话音方落,光影渐逝,蒋春又复问一遍:“你的剑意到底是什么?”

此刻,刘剑东不再逃避,也将一柄残破的飞剑放出,寒光飘摇,低声道:“这剑意就叫赎罪,我以往犯了弥天大错,以后慢慢尝还此身罪孽。”

风风雨雨,雷鸣电舞,无人能知晓,这两位年轻人前路如何,纵然此刻修成剑意,然人世多折,二人所历不过才冰山一角,是魔是仙,如今还能妄下断言,且看笔者一一道来。

时至正午,天色昏暗,何光亮等人行到半途,山雨忽来,好在不远处有座寺庙,众人当即前往避雨。

刚进寺门,血腥气扑鼻而来,四处一片狼藉,桌椅歪倒,香灰满地,寻遍屋前屋后却不见一个人影。

周全疑道:“这寺庙莫不是遭了山贼,落得人财两空?”

“不会,山贼只为求财,他们难为这些出家人作甚?更何况咱们衡山剑宗脚下,哪里来的毛贼这般大胆?”何光亮说完,招呼众人戒备,差人分去搜查。

不久后,众师弟来报,庙中香火钱一概未动,只闻血腥气,却又不见任何血迹,厢房大殿皆如此。

何光亮心中纳闷:“不求财,不伤人,干么又将和尚们都抓走?”正思索之时,忽见青娟走了进来。

“何师兄,我想这些和尚还在庙中,还需仔细搜寻。”青娟说着手中一抖,剑上落下点点细沙。

何光亮不解道:“四处都已寻遍,师妹何出此言?”

青娟指地上细沙,娇声道:“这些晶砾乃是湖盐,非此地所有,门前许多脚印皆藏此盐,进多出少,若师妹猜测无虚,这伙贼人必定还潜藏在庙中。”

何光亮闻言,又复门外查看,果真如青娟所说,他拍腿叫道:“哪来的一帮龟孙,敢在衡山脚下生事,是嫌命太长了么?众弟兄速战速决,将他们一网打尽。”

霎时间,人影耸动,数十余名弟子刚要散去,青娟急道:“不可鲁莽,敌人既然敢来,那便是有恃无恐,眼下敌暗我明,当需谨慎行事以防不测。”

“小小几个毛贼,何惧之有?青师妹,你就是女儿家胆子太小。”何光亮急功近利,半句好话也听不进。

众弟子只能分散四处,各个角落细察,连水缸石板都不放漏,其中有四人冲进一间柴房,于草垛之中发现一处孔洞,深有丈许,泥土湿润,好似新挖不久。

四人刚想禀明何光亮,眼前忽然寒芒一闪,不及回神,项上人头已经飞出,血如泉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