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2/2)
然而,宁湫的全身都处于僵硬状态,她愣了好几秒,这才试探着伸手,虚虚地拍了两下对方的后背,故作轻松地问道:
“突然这是怎么了?”
这个拥抱的时间极短,赵赫之几近在下一秒便放开了她。
金发的元帅脸上带着红晕,这时候看上去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
“只是……好像很久没有在早上看到你了,有点高兴。”
宁湫失笑:“那可不,我也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工作狂。”
她伸手,熟稔地捏了捏对方相较自己而言凉了不少的手心:
“好啦,我真的走啦。”
宁湫这话一出,不由觉得自己这回房的小动作搞得像是要跳过星际黑洞,但偏偏赵赫之的神色也几乎是郑重地:
“我等你消息。”
宁湫终于真心地笑了一下,她和赵赫之挥了挥手,这才向后退去。
确认房门关闭的那瞬间,她才无声地吐出一口长气。
石榴味的气息似有若无地依旧环绕在她的身边。
宁湫能感觉到赵赫之似乎是在门口又站了一小会儿,这才离开。
他什么时候变得有些粘人了?
宁湫困得眼皮子都在打架,但是偏生没有半点睡意,她苦大仇深地坐在床上,眼睛一闭就开始循环播放那张关于‘赵显之’的死亡证明。
无奈之下,她重新翻身起来,下意识地便开始琢磨刚刚赵赫之和自己说的话语。
突然地,宁湫的动作停顿了几秒。
赵赫之刚刚说的是‘我上次进宫的时候,和他短暂地聊了一会儿’。
宁湫快速地调整出了之前收到的玻璃花房监控,她反复拉动进度条,放回到皇后皇帝与他们二人进入到花房的时候。
那一天,日理万机的皇帝只和他们二人聊了一会儿天,便起身要离开,而在那之后的几分钟,赵赫之便也起身。
宁湫不用刻意回想,都能清楚地想起那个下午自己和皇后之间的尴尬时光,而现下,她没有再着重回味这段对话,而是快速地寻找赵赫之离开之后的踪迹。
他站起身后,走向的是玻璃花房的主干道。
他朝着玻璃花房的正门走去,然后……
他停了下来。
坐在监视外的宁湫下意识地皱眉,她看着赵赫之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是在沉思,又像是画面无端得定格。
又过了几分钟后,皇后才出现在了那里。
在监视器的画面中,能看到这位殿下对于赵赫之非常友善,虽然没有记录声音,但是她依旧抬手,极为贴心地为对方抚平了肩上的褶皱……
自然地,宁湫这时候也不想去争论那天刚刚熨烫好的西装上为什么会有褶皱的问题。
她现下的心思不在这些细节上,而是屏息凝神地看着这段发生在花房正门附近的时间。
她知道,在同一时间段内,自己应该往花房后走去,并且开始欣赏那些奇珍异草。
但同时,皇后并没有停留太久,赵赫之向她行礼后,她便翩翩然地离开了那里。
而接下来……
才是宁湫想要看到的重点。
赵赫之沉默地停留在原地,他似乎想往前走两步,但只是提脚,便又像是突兀地回到了原位,他看向了与监控器相反的位置。
宁湫本能地觉得,对方好像是被什么人叫住了。
他慢慢地向着那方低头,相较于与皇后说话时候的僵硬,脸上的神情不由自主得温和了不少,他点了点头,像是在说些什么一般。
宁湫反复调整视角,那方却依旧是一个死角,她急得忍不住挠了挠自己的头发,最后还是选定了另一个全角监控。
毕竟,现下最重要的并不是要知道赵赫之到底说了些什么,而是……
宁湫有些呆滞地看着全角监控,透过郁郁葱葱的绿植,全角监控孜孜不倦地反射出了玻璃花房中的每一个人。
她可以看到此时的‘自己’还在往玻璃花园的后门前进,对延边的植物惊叹不已,而那些NPC们已经鬼鬼祟祟地站到了他们的初始位置,同时,是赵赫之看到的那个方向……
那是一方秋千,造在密集的植物之中,而秋千上,却空无一人。
宁湫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像是被当头一棒,她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伸手,机械地把画面尽可能地放大。
赵赫之的面目已经模糊不清,但却能从他身上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中看出对方此时的高兴,而他面对的东西,却是一个空荡荡的秋千。
宁湫几乎是惶恐地关闭了这段监控。
她的脑子极乱,但偏生这时候却像是跳出了‘宁湫’这个躯体,开始冷静地,客观地思考。
宁湫突然想到那天赵赫之发热期爆发的契机。
她本身以为,是听到那些NPC在他背后说着小话,他的存在被否定,他被从神坛上毫不留情地拉下,由此才会形成剧烈的心理波动,引发本就不稳定的发热期。
但事实上,并不是这样的。
根据两人之后的谈话,他早就知道自己是一个怎样的存在,同时,宁湫一直戏称他是个真善美的化身。
不幸的是,在话语中,宁湫越发确定了这一点,可以看出,赵赫之是自愿成为帝国的‘剑’,他守卫边疆,甚至默认自己存在的意义便是如此。
那到底是什么让他产生如此大的波动呢?
归根到底,还是那两个NPC的话语。
而当时,宁湫先是被赵赫之的身份吓到,又被对方突如其来的发热期打得措不及防,这才没有注意到对方话语中另一个关键词:
‘那个人。’
‘那个人,和赵赫之元帅一样,是帝国基因序列的试验品。’
‘和赵赫之一样,他也可以被随时抛弃。’
宁湫狠狠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一时间大脑有些空白。
虽然没有证据,但是在现在,她几乎无比确认那两个NPC说的并不是假话,而同时,他们嘴里的那个人,十有bā • jiǔ便是‘赵显之’。
但现在的问题是,她该怎么继续面对赵赫之?
宁湫作为烹饪专业,在二十二年的人生中,在遇到赵赫之之前,她与所谓打打杀杀的战场,最近的一次,便是为军队做志愿者,为已经退居二线的伤员,做一顿好吃的饭菜。
这听上去本来应该是一个极为喜人的志愿者工作,但是不论是宁湫,还是弗兰娅,或者是别的烹饪系同胞。
他们在度过了那漫长得不可思议的一天后,在之后的生活中,便极有默契地再不提及。
但宁湫永远不会忘记,在那一天,她接待了多少个伤员,在帝国风光的前线之后,他们是多么千疮百孔,有不少将士已经精神崩溃,吃东西的时候都只像是行尸走肉。
明明能使用机甲上前线的都是天才中的天才,但经过战役,经过血汗,他们都会或多或少地在战场上失去一些什么。
也许是亲友,也许是身体的部分,也许便是他们‘自己’。
由此,宁湫从那天起知道,从战场上下来的人,要不是变得脆弱到几乎一触就倒,要不就会变得坚硬得仿佛无懈可击——
她本身以为,赵赫之就是后者。
而现下,她却几近恐惧地发现,赵赫之的盔甲那么薄。
即使只是一个拥抱,再大力一些,就会触碰到对方伤痕累累的内在。
宁湫愣愣地转向周遭遮得密不透风的窗帘,大脑却是空白的。
明明在确定之前,她已经反复安慰过自己,只要赵赫之不是有意地欺骗她,那就一切还有得聊,可现下……
宁湫有些荒谬地觉得,赵赫之还不如是骗她。
她尽可能地让自己平静下来,开始思考对策,但是智脑却突然发热。
宁湫低头,智脑处显示:
‘您有一个新好友申请。’
女孩子顿了一下,像是有所预感一般地,她往下拉了聊天框,申请那边的附言写道:
‘我是赵显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