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再回京城(1/2)
【闻名天下开封城,真人居于太一宫】
张守真没有像修道之人向往的那样羽化成仙,一杯黄土青山相伴,魂留山河之间成了他永远的归宿。
何守圆与宋翊埋葬了张守真,未免节外生枝二人未敢多做逗留。何守圆为张守真做了阴事科仪,二人便同坐一骑匆匆上路,赶回京都去见张虚白说明事情原委。
宋翊同何守圆并不熟悉,何守圆性格清高少言寡语,所以两个人一路上只顾赶路几乎没什么话语。宋翊也曾问起过龙德太一宫的事情,何守圆也只是寥寥几句敷衍过去,仿佛对宋翊并不上心。
二人一连行了十几日,这一日晌午终于来到开封城外。
开封城即是大宋京城所在,国之首都天下第一城,因其所在地理又名东京、汴京。金水河、五丈河、蔡河、汴河穿城而过,漕运发达往来商船络绎不绝,千料①大船随处可见。千年古城,城内人口十数万,乃是中原皇权的象征。几渡战火历经修葺,外城、内城、皇城三座城池层层相套,城池之外均设有护城河,城郭宏大城墙高耸。
东都外城。城墙绵延五十里,高四丈底宽六丈,外镶青石内夯黄土,由广固兵士二十指挥②,毎日修造泥饰。城墙之上阔有三丈密置女头,毎百歩设马面、战棚,毎二百歩置一防城库,内存守御器械。城壕曰护龙河,阔十余丈,濠之内外皆植杨柳,粉墙朱戸,禁人往来。外城共陈州门、东蔡河水门、南熏门、戴楼门、西蔡河水门、东水门、新宋门、新曹门、东北水门、新郑门、西水门、万胜门、固子门、西北水门、陈桥门、封丘门、新酸枣门、卫州门等一十八门。城门皆瓮城三层,屈曲开门,凡跨河水门皆设铁裹窗门,遇夜如闸垂下水面,两岸各有门通人行路。唯南薫门、新郑门、新宋门、封丘门四正门因留御路,皆为直门两重。
城内。一条御街贯通三城,南起外城正中南熏门,一直南去经内城朱雀门,北抵达皇城宣德门。御街约阔二百余歩,两边设御廊安立黒漆杈子,路心又安朱漆杈子两行,中心御道不得人马行往,行人皆在廊下朱杈子之外。杈子里有砖石甃砌御沟水两道,内植荷花外有桃李梨杏杂花环绕。两侧楼观耸立景色壮美,巡逻兵丁十步一岗百步一哨。
何守圆、宋翊自戴楼门入城。二人进得戴楼门外瓮城,须由守城兵士查验方可入城门。台眼望去,门上朱漆金钉,高大宽阔,可容五辆马车并行通过。门楼宏伟叠檐飞翘箭窗密布可纳百人,四周城墙高耸,墙上强弩环绕,如有做反便如入瓮一般四面受敌,思之凛然。
入得城门,外城共有九厢十四坊③。酒肆、店铺、住宅、作坊,临街混杂而建,人烟稠密。御街以西遍是大小妓馆,唯有御廊西侧的鹿家包子铺乃是宋翊最爱,远远望上一眼勾起心中往事,不觉又是一阵心酸欲泪。
何守圆乃是清修之人,最厌这烟花之地,带着宋翊急匆匆穿坊而过,直奔西北隅的龙德太一宫。外城西侧酒肆、店铺、勾栏、瓦舍更是繁密,却见附近有数千百姓聚在一处驻足围观。宋翊远远望去,一名四十多岁的道长端坐一处法台之上,头戴莲花宝观身穿紫色法衣,正在向信众讲法。宋翊寻问:“说法者何人,恁大的排场,难道比张真人长还厉害?”。
何守圆道:“此人名叫林灵素,与师尊齐名备受圣上青睐,却无真才实学只会耍些戏法蛊惑人心。”言罢继续赶路也不再看上一眼,显然十分不懈。
二人一路向北行过左厢区。约莫两三里路,远远瞧见一座宫院,占地广阔,楼阁分明,栋宇轇轕,甍桷飞骞,栖金浮翠,蔚跂嵽嵲十分气派,远远望去祥烟佳气如与庆霄连接上下。其内屋宇错落、翘脊飞檐、涂金叠翠、高低起伏。走至进前,山门之上龙德太一宫五个大字笔力浑厚铁画金钩。此时已有两个道童控背躬身迎出门來,冲着何守圆作揖行礼③④道“祖师爷慈悲,师父一路劳顿”。
龙德太一宫由两宫相连而成。北宋元符三年二月,赵佶即位伊始,诏懿亲宅潜邸赐名龙德宫。后年六七年间又经修缮、扩建,有十洲三岛、亭台楼观均极土木之侈。政和八年,建北太一宫于龙德宫后与龙德宫相连遂成“龙德太一宫”。那龙德宫乃是潜龙之处,寻常之人不得逗留。何守圆便带着宋翊直奔北太一宫,依次经黄秘殿、统元殿、神贶殿,高真象设次序分布,栋宇楼阁屋脊高耸,描金画翠雄浑多姿。
穿过前殿,进得后院,一棵怀抱粗细的老树之下,站着一名道长。中等身材,头带八宝莲花冠,身穿无忧鹤氅,鹤发童颜白须飘然,双目微闭手掐六壬,一派道骨仙风。
何守圆稳步上前,躬身施了一个圆揖,叫了一声“师尊”却未敢起身。张虚白叹了口气道:“守真命数至此怪不得你,起来说话吧。”张虚白指掐六壬⑤推演时刻便已知张守真的命数已尽。
何守圆深知自己师父六壬之术通晓天地所以并不奇怪,只是静静站在一旁等着师父问话。张虚白望着天空陈思了片刻说道:“赵有开的事情你查清楚了吗?”。何守圆恭声说道:“回禀师尊,徒儿见到师弟的时候他正遭人围攻,我救护不及师弟当场陨落,未曾问得事情原委。师弟生前有一随身小童托付于我,师父问他便知”。张虚白目光随即落到宋翊身上,宋翊不知好歹迎上张虚白目光顿时感觉脑中一片空白,犹如赤身luǒ • tǐ,仿佛就连内脏都被对方看穿了,身不由己“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也不用张虚白再发问,原原本本将事情讲了,就连自己的身世都未敢保留。想了一下实在没什么可说的了,便开始嘣嘣磕头,请求张虚白收留自己。
何守圆借机又将张守真的临终嘱托讲了一遍。听罢,张虚白左手掐指推演,面露愁容,言道:“此子命运虽然坎坷,但是也有些仙根。他与守真虽无师徒之名但确有师徒之实,守真一生仅有此一传承,暂且留在宫中个记名弟子吧。”顿了一顿有补充道:“守真已然仙逝平日就你来管束。”宋翊听倒张虚白收留自己不住叩头称谢。张虚白也不再说话转身飘然而去。
何守圆把宋翊拉起来说道:“张真人多年来未曾收徒,观中一百多小道都是我等师兄弟的弟子。而且太一宫颇受圣券名声在外,达官显贵慕名而来多数都被真人拒之门外,此番看你福缘深厚破例收你入宫,你今后一定要好好修习才是。”宋翊心知自己命苦,哪里会是福缘深厚,定是张虚白看了张守真的面子才勉强让自己留在宫中做为记名弟子,现在这个世道有口安稳饭吃都不容易,能在此地栖身便也没有别的奢求了。
何守圆吩咐一名弟子带着宋翊分配房间衣物,小道士名叫赵道宇十六岁,十四岁进得龙德太一宫,每日跟着何守圆修习功课。赵道宇向宋翊简单介绍了一下太一宫的环境,又说了一些规矩,包括平辈之间如何行礼,对长辈如何行礼,以及上香的手势,吃饭的规矩等等。宋翊记性甚好,只是听得一遍便已牢记在心。
龙德太一宫占地广阔,是当今圣上祭拜十神太一的场所,因此修造之时颇花心思,开封城内共有太一宫四座,唯有龙德太一宫为今上亲自督建并御笔提名。仅北宫内就有靜室百十间,老律堂,藏书阁一应俱全。
赵道宇带宋翊见过了平辈师兄弟,将他安排在了一件靜室之中,靜室不大有十个师兄弟一起居住。道家讲究清修,追求天人合一的境界,多数师兄弟都会在深夜打坐静思参悟天道。宋翊连日奔波身体疲惫加之对道法一窍不通,用过晚饭便独自蒙头大睡。
半睡半醒之间却听到有人轻声呼唤自己,宋翊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却见师兄弟们都在打坐并无人说话。刚要躺下继续睡觉,却听呼唤之声又在耳边响起,这次听的真切却是张虚白的声音,猛地坐起身来,四下打量却不见人。几名师兄弟也如未闻,各自潜心修行。宋翊心道张虚白道术通神竟是用道术传音于我,于是听从声音指点来到张虚白房门之前。
张虚白的靜室独处一隅,环境清幽与其它建筑隔的甚远。但见房门大开,张虚白独自一人在当中打坐,宋翊便行了礼盘膝坐在下手未敢言语。
张虚白随未睁眼但知来的只是宋翊一人,问道:“你与守真如何相识,一起多少时日,都习得些什么武功?”
宋翊哪敢有所隐瞒,恭敬地将自己所学武功讲了:“我与师父相处一载有余,只习得一式剑法和一些基础功夫却未曾练气。”
张虚白又问起张守真是否留下什么遗物?宋翊想起当日张守真留下一个行囊,里面只是一些衣物银钱,唯有一个玉牌有些特别,自己随身携带着,便拿出来给张虚白过目。
白色玉牌之上略带黄斑,色泽古朴入手温润滑腻,虽是一块古玉但材质却是一般。玉牌四周好似砖石花纹,一面只有一个大大的“翠”字浮雕,一面却是一个大大的“叄”字,手工古朴圆润。
张虚白凝视良久,轻叹一声便将玉牌还给了宋翊。却又问了宋翊生辰八字,宋翊心中不免有些纳闷,难不成这里的入门规矩还要批八字。虽然心中有所疑问,却也不敢有丝毫隐瞒。
得了宋翊八字,张虚白又闭上眼睛好一阵掐算。宋翊不敢多言,只能静静等着,偷眼向着张虚白面上打量,心中想道“这老道好生奇怪,凡事都要运至掐算。看他白眉长及面颊,难不成真是一百多岁的人?可这脸上怎么连个褶都没有…”忽听张虚白重重“嗯”了一声,吓得宋翊立刻低下头去,心中生怕被这神仙般的人物看穿了心思。
接着,张虚白却又沉静了一阵。宋翊刚奓着胆子,抬起头来,忽听张虚白问道:“你即来到观中,心里有何打算。”
宋翊答:“师父带我如子,救我性命教我武功,却被奸人所害,师祖剑术通神,我想学习剑术为道长报仇。”
张虚白却回道:“道观既是观道,身在道观之中就是要观天地之道以求天人合一,重在修心境,道术武功都是次之。你天资聪颖,但是一心想着为师报仇所以戾气太重,是与你经历有关。你随然福缘深厚但心性不定,望你今后修心为主,戾气一日不除我便不会正式收你入宫。你先去吧,日后随着师伯先学习修心养性,收敛戾气。”说完便不再言语。
宋翊心中好生失望,但也不敢多言,躬身而出关好房门,收拾心情回房睡觉。一路上心中不住纳闷,为何白天时不能当面问话,偏偏深更半夜将自己招到这里单独询问?琢磨了一道也没个所以然,只能叹一声“人老怪事多”。
太一宫的生活十分简单,天刚微亮便要起床,完全按照天睡我睡、天醒我醒的作息。众多道士也不需要约束,听到三声棒子响,都是自行早早的起来,洗脸穿衣进行早休。一众道士都要按次序排坐在老律堂进行早功课经的诵读。半个时辰下了功课就到便堂用早饭,用过早饭便又开始一天的自习或修持。
大殿之内由“监院”主祭诵经,“监院”主持道观内的一切事物,地位仅次于观主道长,自然是由何守圆担任。监院之下是客、寮、库、帐、经、典、堂、号八大执事,其中“客”即是客堂,主管称为“知客”,由张虚白的四弟子李守静担任,知客负责接待宾客并协助“监院”总理观内各项事务,地位仅次于“监院”。
宋翊混在道众之中上了一堂功课,一同到便堂去用早饭。便堂之中百余人一起用饭,因此规矩十分严格,禁止交谈和东张西望。左右两长溜桌子面对面摆得齐齐整整,东、西墙上镶嵌着石匾,镌刻的是道家的基本清规。
众人伙食都由“典造”监管,早晚喝稀饭,两人一碟咸菜;中午吃炊饼和炒菜,外加两人一碟咸菜,每日大致如此。太一宫弟子不多,因此监院和八大执事都与大家一同用饭,吃的饭食也都相同。若是在林灵素的凌霄宫,弟子五六百人,八大执事之下另设“三都五主十八头”进行管理,普通弟子在便堂用饭,伙食由“都厨”监管,在大厨房做饭。监院、知客和其他上层道士的伙食在另一个小厨房里做,司厨的人叫“高灶”。
宋翊刚刚吃罢早饭,便有一个二十出头的道士将他叫住。这道士名叫尚道远,是钟守离的大弟子,龙德太一宫八大执事之一,身负“典造”一职。人长的身材消瘦,五官细小,说起话来却是傲气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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