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番外八(2/2)

路边,借着微弱的月光,她看到灌木里点缀着一点亮晶晶的红,明霜拨开树丛一看,认出来竟然是一串串云莓和覆盆子,这个季节果子还没有完全成熟,口感有些酸,但是还能用来果腹。

明霜摘了不少,在溪水里洗干净,都装在了自己包里,顺便又认真洗了一把脸,溪水模模糊糊,照出的人影也不那么清晰。

她迷糊想着,还是洗干净了好,等到时候,等江槐找到了她,就算她死了,也得死得漂漂亮亮,不能在他心里留下什么不好看的印象。

似乎从最开始,她认识江槐起,她在他面前就很注意形象,半点不想让他看到她的狼狈样子。

她又想,可惜她没来得立遗嘱,她不想把皎月给明立诚,不过好在她和江槐已经领证结婚了,不会都到明立诚手里。她如果有机会立遗嘱,她会把自己财产分成两半,一半给江槐,一半捐了。

回了山洞后,明霜摸了摸晾在外头树枝上的衣服,感觉都干得差不多了,收好衣服,顺便庆幸了一下,现在是夏天,倘若换成冬天,她们现在可能已经冻死了。

她心不在焉想着,江槐会怎么救她呢?

他办事有条理,第一件事肯定是缩小搜救范围。

按这里的环境,用无人机是最合适的。有夜视和红外热成像功能的无人机,应该很快就能锁定她们在的范围。

天一直黑着,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赵西檬醒来后,似乎更加害怕了,蜷缩在明霜怀里,明霜脱下自己外套给她裹着,又喂她吃了巧克力,覆盆子和半瓶水。

气温越来越低,明霜能感觉自己额上有些发烫,不太妙,她可能发烧了,明霜不动声色收回了手,好在赵西檬似乎没发现她发烧了,吃过食物和水后,小女孩情绪稳定了些,又往明霜怀里缩了缩。

“姐姐,会有人记得我们吗?”她声音有些哑,问明霜。

明霜尽量笑了笑,“肯定有的。”

“没人要我。”赵西檬把自己缩成小小一团,“我想快点长大,我很讨厌我爸爸,也讨厌我妈妈。但他们都说,爸爸给了我钱,养着我,我应该感谢他,听他的话。”

她抽了抽鼻子,“我不想要他的钱,但我太小了,我赚不到钱,离不开家里。”

“以后谁都别想再管我,我就想一个人待着,做我想做的事情。”

明霜凝着洞穴外头,轻声说,“那你更加要好好学习,等你长大了,有本事赚钱了,就可以dú • lì了,有自由了,可以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了。”

“这个世界很大很大。”明霜温声说,“你看,这里的夜空,和我们家乡的夜空,是不是完全不一样。”

“以前,姐姐也是你这么想的。”她说,“但是世界很大,遇到的每个人也都是不同的,未来的事情,谁都说不准……”

她声音越来越轻。

“姐姐。姐姐。”赵西檬害怕地去晃她手臂,明霜睁开了眼,朝她一笑,“没那么容易死掉的,放心吧。”

“我不会死的。”她唇弯了弯,“还有人等我回家呢。”

*

她们是在小溪里被冲走的,气味都被冲走了,警犬也闻不出什么味道。

区域缩得越来越小,但是因为地形复杂,明霜她们明显是离开小溪上岸了,这是个好的发现,至少证明了,她们没有淹死,而且也没受重伤,至少还有力气走动。

江槐眸子紧盯着屏幕,在思索下一步。

江槐的助理文斌站在帐篷前,低声问黄承,“要不要去劝江总休息一下?”

江槐几乎片刻没停,接到这个消息就赶了回来,一路舟车劳顿,随后,他随着救援队一起,一直在找明霜,所有人都在听他调度。

黄承几乎是立刻,慌忙把他拉了回去,“别了,别去打扰江总。”

跟了江槐这几年,黄承对他越来越熟悉,然后越觉得江槐脾气很恐怖,对工作时他是极端的完美主义者,说一不二,江槐性子清冷寡言,很少发怒,但公司上下都很敬畏他。

江槐很少有失控的时候,也很讨厌这种感觉,活得极为精准有序,事情的进展都要掌握在他手里,重要的事情,他甚至都会有几套备用方案。

只除去明霜,她是他生活里最大的变数,是他的幸福源泉,也是他活着唯一的指望。

尤其这次,如果江槐没走,在她身边的话,几乎百分之百不可能发生这种事情。黄承想起这事,心肝脾肺就都仿佛被放在火上烤,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祈祷明霜能顺利回来。

江槐已经把这附近的地形都摸透了,无人机的红外线热成像是目前最为关键的搜救渠道,人体温度和周围环境温度不同,它可以不受夜色干扰,准确地识别出失踪者。

江槐静静盯着传回来的影像,视线忽然一滞。

“走。”几乎是同一瞬,他出声。

溪流边有明霜留下的印记,一个大大的×,极为明显。

黄承等人的脸色一下都亮了。就是……他观察着前方江槐神情,心情忽然又萎顿了,在心里默默期待,她们被找到时,能安然无恙。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她似乎烧得滚烫,人都迷迷糊糊的,还得分出力气去安慰赵西檬。

忽然,耳畔似乎传来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和什么人说话的声音,说的英语,但是明霜脑子不清楚,似乎一下听不懂了,只听得懂母语。

明霜迷迷糊糊,只感觉自己身子一轻,已经被一双手打横抱了起来。

赵西檬也被人抱了出去。“oh。”警长检查了下赵西檬状况,神情极为兴奋,“她没事,她没事,这个坚强的小女孩,她甚至都没受伤。”

人声鼎沸,似乎来了很多人。

外头已是天光大亮,河乌叽喳,跳过小溪上的石子,远处,视线余光可以看到高大的雪松之巅,在绵延的群山中。

“江槐,你来得好迟啊。”她喃喃道,感觉他冰冷修长的手指贴在她滚烫的额上,她把面颊埋在他怀里,嗅到他身上的香,只觉得像是回到了家,随后,头一歪,这么昏了过去。

明霜做了一个长长的光怪陆离的梦。

梦里,见到了还是个小男孩的江槐,很安静乖巧,有双乌黑的大眼睛,梦里的她也还是个小女孩,在把一块糖递给他,神情很骄傲,对他说她罩着他。

之后,又是十八岁的江槐,他们在学校里,在一间空无一人的教室里接吻,江槐还穿着校服,她双手紧紧揪住他校服下摆,坐在他腿上。他长睫垂落,轻轻颤着,吻得专心致志,无比沉溺,他独有的那股淡香似乎都还萦绕在鼻尖,明霜藏着笑问他,乖乖好学生和她早恋,怕不怕被人发现,江槐说不怕。

再之后,又是二十岁的江槐,大学校园里,在一颗银杏树下等着她,身姿修长,面容清俊,安安静静的,拎着一份早餐,在等下早课的明霜。她穿着裙子,坐在他的自行车后座,哼着歌儿,小手环住他细窄的腰,说江槐你是我男朋友了,现在全身都可以随便我摸了吧,他车没晃,如玉的耳尖已经红透了。

……

明霜再醒来时,视线还有些模糊。

视线一点点清晰,身上很干爽轻松,头似乎也不疼了,视线清晰后,她看到的是医院雪白的天花板,随后,她转眸,看到江槐。

夕阳一点点西沉,落日缛丽灿烂,云杉上的鸟雀扑簌扑簌飞走,窗帘半遮着,室内却是一片漆黑,江槐没开灯,一直在黑暗里,就这么坐着,坐在她床边,不知道坐了多久。

“江槐?”明霜费力开口,发现自己喉咙有些哑了,很渴。一双修长冰冷的手拿了杯子,喂到她唇边,明霜想自己喝,他没松手,由着她喝完。

明霜喝得有些急,他便俯身吻了上来,帮她喝下,又耐心地一点点把她唇角都吻干,江槐这么喂她喝水也不是第一次了,是明霜平日里折腾他的要求之一。可是这次,他主动,且迟迟不松,直到明霜有些呼吸不过来,忍不住咬他。

平日里,她不轻不重咬一下,在他身上留个痕迹作为自己的所有物标记,也就差不多了。可是,今天,他像是不知道疼一样,明霜也愣了。

半明半暗间,他下唇留着咬痕,皮肤苍白如玉,创口氤出的血珠在唇上染开,比最艳的口脂还红。江槐毫不在意,只是安静地,坐在黑暗里,一言不发看着她。他原本生一副清纯俊秀的冷淡模样,这一刻,却极为陌生,昳丽艳治得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