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寻花(2/3)
顾夫人若是知晓她前世所为,只怕会骂得她狗血喷头。
溧阳与官员说话,一行人住进买好的府宅,房屋都已打扫干净,原先的婢女家仆都不需要,一概给了银子赶出府邸。京城带来的府兵们前几日已抵达郑州,今日入府,取代了原先的守门人。
府邸不大,三座宅院,亭台楼阁,假山流水都不缺,下面的人迎合溧阳喜好,安排好了各色花卉,花园内新移植了梨树,郁郁葱葱,添了江南园林的意味。
舟车劳顿多日,裴琛也不再勉强,搬了躺椅在树下躺下,浑身都疼,犹如被车碾压过一般。
她身子不适,顾夫人打起精神安顿行囊,分配婢女小厮们行事。来到郑州,两眼一抹黑,这时就显出裴家家仆的重要性。她们是家生子,身契都在顾夫人手中,不怕她们翻天做不轨之事。带来的奴仆不多,恰好够用,顾夫人领着明熙住在一家,公主驸马自然一间庭院,空出一间宅院作客院,府内的人不多,紧凑些显得热闹。
顾夫人领着人走了一遍,熟悉各处,心中有数,安置的时候也不会无措。
溧阳未归,裴琛一觉到了黄昏,觉得有些凉,进屋又睡了。
辗转至暮色四合,溧阳归来,先去顾夫人处,顾夫人管家很妥帖,各处都已安顿好,正学着看账簿,一侧的明熙躺在小床上,ru娘教她抬首,一遍学不会就教十遍,十遍不会,再教百遍,日日反复,总有学会的一日。
明熙趴在床上,脖子没有力气,脑袋耷拉着,不哭不闹,ru娘在旁盯着,害怕她脑袋垂下后呼吸不过来,被闷死。
溧阳盯着她看了会儿,有些惊讶,顾夫人说道:“裴琛小时候身子也弱,看似不哭不闹,可我知晓就是不正常,脖子没有力气,该抬脑袋的时候不抬,该说话的时候不说,我也很急。教导孩子,急不得,只能慢慢来,多慢呢,慢到平心静气,慢到不能当做一件事。”
溧阳闻言,颇为惊讶,心中说不动容都是假的,她望着明熙,心中期盼她与裴琛一般,健健康康长大。
屋内收拾得整齐,箱笼归位,一缕淡香夹杂着几分甜味,闻起来很熟悉。
溧阳观察了一炷香的时间,明熙都没有抬起脑袋,脸蛋埋进了被子里,几息后,ru娘将她抱起来,小脸蛋憋得通红。顾夫人皱眉,嫌弃道:“也是个傻孩子。”
嫌弃过后,自己伸手抱住她,摸摸通红的小脸,口中威胁道:“不听话就接着憋,要是不小心憋过去了,就是你福薄。”
她的动作温柔极了,言辞间眼中蕴着一抹笑,眉眼如画,耐心十足。
溧阳见状,喉咙干涩得厉害,或许关爱与血脉并无关系,与人有关。她看着温馨的场面,徐徐退出去卧房,站在院内,冷风激得心间跌宕,她深吸一口气,抬脚离开。
她房内的人睡了醒,醒来又睡,没什么精神,又不,窝在榻上玩着匕首。小脸苍白,唇角微抿,似染过水泽,无一分血色。
溧阳风尘仆仆,入屋后婢女伺候换下染了男人气味的外裳,又换上柔软的春衫,榻上人懒懒地抬首,并不言语。
“你不舒服吗?”溧阳走近前,见她脸色发白,未完的话几乎断了喉咙里,“水土不服?”
裴琛摇首,避开她探来的手腕,眉眼间的病弱似重了几分,溧阳的担忧显露面上,“难受得厉害?”
“没有,有些晕眩罢了,约莫着犯病了,我不大清楚这副身子犯病的什么样的。”裴琛语气寻常,面前人冰清般的玉色面容,眉心微皱间添了几分文弱,谪仙似的人物让人难以移目。
她不让碰,溧阳哪里会放心,再度抬手去摸摸,不知是自己心里作用还是真实,感觉出她额头温度有些烫。
裴琛躺了半日,愈发无力,发髻微乱,溧阳以手为梳替她束发,口中说道:“你好好休息几日,养着为好,外间有我,府内的事有夫人,你不要操心了。”
溧阳心神不宁,屋内寂静几许,灯火重影,听她心口十分烦躁,心中如何,面上纹丝不动。
婢女们摆膳,厨娘是京城跟来的,与家中口味无异,都是两人爱吃的菜色。
狗儿在地上转悠。
裴琛喝了碗汤,询问郑州内的事情,溧阳只道很好,再不肯多说。
裴琛追问,她说道:“我若郑州的事情都处理不得,我还是你心目中的长公主吗?”
“是啊,你处理这些事情最为上手。”裴琛听她口吻冷了几分,也不再问了,殿下是殿下,遇到难处不会轻易折服。
晚膳后,裴琛吃了青莞临行前配制的药,药丸入口,面色好了几分。溧阳走了,初来郑州,不可掉以轻心。
裴琛一人独睡。
溧阳悄然来到郑州粮仓,若发生水患,粮仓是重中之重。粮仓是禁地,寻常人不可靠近,她是新来的官员,无甚根基。
她的话自然无人可听,三月里,百花绽开,晚间气候好了些许,没有那么冷,冷风拂面,有提神之用。
她绕过其他官员,一人独自前来,没想过今夜会善了。
僵持须臾,别架与长史赶来,两人是副手,对视一眼后,大周第一任郑州刺史便是女官。他们不敢小觑,想要将人劝回。
溧阳自然不会听,令人直接撞门,两人惶恐跪地,溧阳不予理会,忽见一队兵马赶来。
郑州内有守军,军政分制,前一任刺史无故死在上任途中,是意外还是蓄意为之,眼下都不重要了。
驻军指挥使是一位三十岁的男人,甲胄逼人,络腮胡子显出几分杀气。溧阳长身玉立于火光下,一袭黑袍,肩绣凤凰。大周规制不同,公主乃是凤,可用凤凰锦绣袍服。
遇凤则知公主驾临,凤凰羽翼展露锦绣华光,指挥使遇见凤凰,略微慌神,下马行礼。溧阳转身望向她,“孤来此不过一盏茶时间,指挥使从营地赶来的速度俨然竟然这么快。”
“臣郑州驻军指挥使白延见过溧阳公主殿下。”白延弯下脊骨。
溧阳一眼扫过,负手而立,浑身气质清冷,深夜之间更显肃杀之气,她并非是金尊玉贵的公主,上过战场,踏过血海,不畏眼前浑身杀气的将军。
她走至粮仓前,吩咐下属:“无钥匙,砸开门,上面怪罪,孤承担。”
“殿下小小年纪怕是不知一州之内的状况。”白延举步走至她的面前。
大周一州的税收分为三份,一份上缴朝堂,一份留州自用,一份用于营地驻军,养兵千日,丝毫不曾畏惧外敌来袭。因此,每州的经济状况不同,郑州的税收年年下滑,从曾经的第一沦落至底部。
粮仓之内的粮食便是州内自留。
溧阳摄政,管过天下,管过州县,岂会不知一州内的情况。她笑言:“白延,你养了多少兵,用了多少粮食,孤都知。”
一笑间,恍见白雪缤纷,寒气逼人。
白延上前一步,以势压迫,溧阳后退两步,步履平稳,语气平稳,她并不畏惧,吩咐随行府兵,道:“砸。”
她清楚记得郑州水患,郑州拿不出一粒米粮,百姓饥饿,遍地哀嚎。
仓内有没有粮,有多少,究竟是郑州不肯拿,还是拿不出来,今日一看便知。
白延延并不退让,他昂藏七尺,虎背熊腰,身体上占据优势,而溧阳一眼都不看她,后退两步,府兵立即将她护住,抬起带来的铁锤要砸门。
白延带来的兵立即拔刀,两相对峙,溧阳忽而说一句:“此间粮归衙门所有,指挥使擅专是什么意思呢。”
溧阳气定神闲,甚至勾了笑,月下模样冷淡之际,看得白延心头发慌,“殿下未来之前,这里都是末将再管。”
“如今孤来了,指挥使该退了。”溧阳看向枝头上的鸟儿,叽叽喳喳。
“殿下刚来不如休息几日,末将定会将此间粮仓交给您。”白延瞥向她白净的面容上。
溧阳懒得言语,眼神略过,府兵立即动手,两方交手,白延面色一凛,大声道:“殿下今夜是不想回去了吗?”
溧阳不言,而是看向锤子,眼眸沉沉,白延加入战局中,她摸着锤子的柄端,下意识想要抬手,奈何太重了。
白延看着她,露出冷笑,忽而一柄枪朝她袭来,他的脸色大变,立即朝一侧避开。
裴家枪。
裴琛一跃至溧阳面前,单手拎起大锤,不动声色地走到粮仓门前,猛地一捶,门框震动,众人各自停了下来。
白延望见那杆枪,心神一颤,心知今晚无法妥善解决。裴琛三捶砸落了锁,将捶丢在一侧,回身看向溧阳。
火光间两人对视一眼,一眼过,溧阳走进去,裴琛接过一只火把,随后一起。
郑州命脉的居所,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两人都不是凡夫俗子,见到此景也觉得震惊。
粮仓比一般的屋舍都要高,她们扬首看去,横梁之上,蜘蛛结网,不见粮食,只有满室灰尘。
外间把守的将士装模作样守着一间空室。裴琛不死心,接连砸开几道门,都是空空荡荡。
溧阳望向白延,“孤若是陛下,你已人头不保。”
“粮食都交给了朝廷,我们军粮已缺,没有办法。税收上不去,我们能做的仅此而已。”白延叹气,不是他们贪污,而是着实没有粮食。
裴琛用力过猛,胸肺有些疼,指尖揉了揉,道:“指挥使,你养兵多少,我们都清楚,不必狡辩。”
“将士们总要吃饭的。”白延瞥向对方苍白的面容,瘦弱不堪,方才一枪袭击,似有千斤重。他想到了一人,下意识颔首道:“裴驸马。”
裴琛低咳一声,溧阳立即转身看向她,“你今夜过来做甚?”
“我岂能让旁人欺负你呢。”裴琛复又一笑,当着白延的面揽着溧阳的腰肢,余光轻轻一瞥,如利剑射向白延,直接说道:“每州驻军与地方息息相关,指挥使下当有三万兵马,如今你营地里多少人,五万都不止了吧。”
少年人看似纯良,一袭白衫微曳,漆黑的眼眸在昏暗的夜空下异常摄人,白延不敢疏忽,“驸马有何证据?”
“此刻去你营地里点兵?”
“殿下让末将莫管刺史的事情,驸马却要过问营地的事情,是否不妥?”
刺史与指挥使相互辖制监察,两人平级,都有向陛下上奏的权利。
空荡的仓内再度响起一声咳嗽,溧阳面色不快,看向白延:“此事我会考虑可要上禀陛下。指挥使若无妥善的理由,孤不会轻饶,我们走。”
裴琛朝着白延友好一笑,抵唇轻咳,“白指挥使,有空一起喝酒。”
白延看出些名堂,诡异一笑:“喝酒?喝什么酒,喝花酒吗?”
“喝好酒啊。”裴琛疾步跟上溧阳的脚步。
外间两边都停了下来,各自收拾残局,没有性命伤亡,却有几人受了不大不小的轻伤。
裴琛骑马而来,黑夜下黑衣添了几分诡魅,裴琛看着自己白净的衣裳,刚想说一句,溧阳狠狠剜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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