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番外五则(1/4)
楼村的年味是从腊八开始的,村子虽不大,却也张灯结彩的挂起了红灯笼,到了小年,气氛更甚,家家户户都开始往门上贴春联和年画。
闻芊一大早就被她娘拽起来沐浴洗头,从头到脚焕然一新,等她总算迷迷糊糊睁开眼时,铜镜里的小姑娘已经梳好了两个双丫小髻,包子似的顶在脑袋上,神气活现。
她没怎么睡醒,本能地想伸手去挠,半途就被她娘拽住了腕子,取而代之地塞了一大袋的腊肠到怀里。
闻芊迷瞪瞪地抱着,鼻中嗅到一股烟熏独有的香气,张口就问:“娘,干嘛啊?”
“这些天我连夜做的。”楼央收拾好被衾准备拿出去晒,在围裙上擦过手,事无巨细的叮嘱,“一共分了四份,你替娘跑跑腿,给你二叔、四伯伯、五堂婶儿和沈先生送过去。”
因为父亲死的早,闻芊家属于村子里的困难户,孤儿寡母相依为命,便颇受左邻右舍,亲戚朋友的关怀,腊月初各家就纷纷伸出援手,什么大米、酒水、猪头肉,挨个往她家里搬。楼央觉得过意不去,于是剁了肉做成腊肠以示感谢。
熏肉,再加个漂亮的小姑娘充当门面,怎么着也算是个大礼。
闻芊就这么被她娘无情地推出门“出卖色相”去了。
年末将至,农活少了许多,日头一上来,村里人便陆续端凳子坐在门口嗑瓜子闲聊,闻芊这一路走过去,嘴就没停。
先是被喂了两颗粽子糖,然后是让二婶塞了一袋酥花生,她四伯三十岁高龄仍在打光棍,一上门就打算把腊肠切了炒个菜留她吃午饭。
闻芊好容易找借口溜走,在街上拎了拎油纸包一数,还剩下两户。
彼时楼砚正出来倒残水,就看见她半大一个小女娃,抱了满怀的腊肠敲响了对面五堂婶儿家的门。
偏不巧,五堂婶儿在楼砚家做客,开门的是她堂哥。
堂哥十五六七,生的人高马大,岁数长了闻芊一倍多,为人却有点小贱,尤其是手,没事儿就爱逗小姑娘玩。
“小妹儿给你哥送好吃的来啦?”他挡在院中笑嘻嘻。
闻芊鄙夷地抬头仰望他,由于身负重任,不能把腊肠糊他一脸,只好忍辱负重地哼哼两声,“我娘让我给你……给五婶儿的,你收好,不可以偷吃!”
“哎呀,说什么偷吃啊这么伤你哥的心,哥哥像是这样的人嘛。”他接过腊肠闻了一下连声说香。
见他这满眼陶醉的模样,闻芊暗自龇牙,见任务已完成,转身准备走最后一家,谁知一个不留神手上一空,堂哥顺势把她袋子里的腊肠捞起。
“喂……”闻芊不悦道,“这不是送你的。”
对方臭不要脸地举高高,“反正都给了一串了,何妨再给一串呢,小妹儿别那么小气嘛。”
“不问自取视为抢。”她跳了两下没碰到,只能在原地气成个精致的包子,“还给我!”
“别生气嘛,哥哥分你一半好不好?”堂哥还在作死,伸出手就要捏她的发髻。
楼砚在对面看着,一转身就冲屋里漫不经心的喊道:“五婶儿,五哥又在欺负阿芊了——”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瞬间,房内雷霆震怒,隔空听到一声大吼:“楼——平——刈!”
后者尚没回神,斜里一只布鞋正对脑门儿飞了过来,不偏不倚砸了个脆响。
很快,堂哥就在她娘的淫威之下,顶着额头的大包老老实实地把腊肠还回去了。
“芊儿别理他,这臭小子野惯了将来准没出息……替我谢谢你娘的腊肠,有空常来玩啊。”
闻芊甜甜地应了,等五婶儿回头时,咧嘴朝那边的堂哥做了个鬼脸,幸灾乐祸地蹦走了。
她恰从楼砚家门前经过,对方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刚想开口说些什么,闻芊却忽然站住脚,双目一亮仿佛瞧见了谁,欢欢喜喜的往前跑。
“朗许!”
楼砚的神色一黑,颇为不愉抿紧嘴唇,对那个半路杀出的外乡人无甚好感。
远处的少年年纪虽小,个头却已经和五堂哥不相上下,他背上背了个空竹篓,约莫是去给族长送了柴禾。
“等你半天,我手提得都酸死了。”
他轻轻道了句抱歉,把闻芊怀中的腊肠接过,“先前上山砍了点柴……这是要给谁?”
“给沈先生。”有了人拎东西,她乐得清闲,在旁喜滋滋地吃起花生。
楼砚墨迹片刻,把铜盆一放,推开篱笆门,“娘,我出去玩了。”
里头听到声音,“这么早……去哪儿啊?别玩太晚!”
他敷衍的哼哼两声,关好门,飞快追上了闻芊二人,许是已经习惯了他凡事都来插一脚的行为,闻芊见状也不意外,反而将手里的炒花生递了递。
楼砚并没跟她客气,抓了一把小心翼翼地兜起,细嚼慢咽一颗一颗的吃。
三个孩子在楼村里大摇大摆的闲逛,一个在前面开路,两个在后面收零嘴,拖拖拉拉终于走到了沈明昭的住处。
沈先生家比较斯文,门口的春联都是笔走龙蛇的气势,院内,年轻的书生正在给一窝小兔崽子讲故事,他们仨忙捡了位置跟着一块儿听。
昨天念完了《三国志》,今日换了本新书,说的是《战国策》的内容。
其中便有一则“惊弓之鸟”,讲战国有位高超的射手,名唤更羸,在与魏王谈笑风生之间,未用一箭却将天上的大雁给she下来,堪称神技。
闻芊津津有味的听了半个时辰,对那些人物典故皆提不起兴趣,却独独喜欢这个成语故事。她把腊肠送了以后,因不能释怀,便坐在村东头的矮坡上,仰头望着一排排飞过的鸟雀托腮出神。
朗许无所适从地在她边上坐着,一会儿揪揪地上的草,一会儿又把手放在膝盖上磨蹭,停不下来。
闻芊却连眼睛也没眨一下,良久才悠悠叹息:“……你说,这大雁的肉会是什么味道?”
楼砚:“……”
朗许如实摇头:“我没吃过。”
“要是射鸟真有这么简单就好了。”她沉吟琢磨,“也不知道这上头飞的,哪只从前受过箭伤……”
她忽然心中一动,“不如,咱们也拿一把弓来试试呗!”
楼砚才要说话,后者想也没想就答应:“好啊!”
朗许正愁无事可干,当即手脚利落地跑回去,这一找还真让他寻到一把大小合适的弓,两个傻孩子兴致勃勃地在蓝天下打转,商量着要如何下手。
楼砚无奈且无语地摇头,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哪有那么容易的?这天底下受过箭伤还活下来的鸟何其少,更别说要从咱们这儿经过,那得是千里……万里挑一了吧。”
闻芊没理他,招呼着朗许开弓。
他试了两下弓弦,就近折了支枯枝搭在上头。
“诶,有一群白色的鸟——我要那只!”她伸手指。
楼砚抬眸望过去,见朗许开始弯弓了,并不看好的摆首,“不可能的,他力气再大,这距离也超出了射程之外。”
“嗖”的一声,纤细瘦弱的树枝离弦飞去。
“别射鸟了,你要真想吃肉,到我家吃烤羊腿吧?”他提议,“朗许又没有打猎的经验,让我爹试试看或许可行。”
话音正落便听到朗许轻轻啊了声。
“射下来了。”
楼砚:“……”
世间的事永远都那么巧,可能傻人真的有傻福。
“这么有效!”闻芊欢欣鼓舞,大概没料到如此轻松,连着跳了好几下,“走,我们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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