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第 63 章(2/3)

然而不能否认的是,她确确实实是做好最糟糕的准备回来的。

隽从心是士子楷模白衣帝师又如何,她在石室中听到他对容裔母子做的事,只有对容裔的心疼,怎会舍得责怪容裔?隽从心也许是位当世无双的谋圣,却不是个好老师。

至于太子,云裳对他全无好感。太子生前觊觎她,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云裳又从容裔口中得知貊族叛乱的真相,如若让这样的人主莅政,江山社稷岂不危矣?

反观想世人口中冷血嗜杀的摄政王,在兵不血刃间移换权柄,最大程度避免了无谓的牺牲。

“是为了你。”

“什么?”云裳抬头,猝不防的温热堵上来,低不可闻的呢喃缠绵落在唇舌间。

“……我知你不喜欢冲突血腥,也不喜欢钩心斗角,我不能弄脏了你,为了你,我想变成你喜欢的样子……”

我心中无佛,只是甘愿为你放下屠刀。

云裳顾不上感动,被欺得脸热身软,双手下意识勾在他腰身两畔,若非嘴不空闲,真的想问一句:这个人,当真对风月事一窍不通吗?

·

汝川王府一片浓情蜜意的时候,临安王下榻的驿馆却是愁云惨淡。

婉太后斗不过摄政王,忍痛同意重立新君,转而命右相婉慈派兵围守在驿馆外,似是认定太子之死与临安王脱不开干系,要为爱子报仇。

软柿子容明晖郁闷加窝火,他不否认自己的野心,可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呢,就被容裔祸水东引,扣上这么一顶谋逆的帽子。

他在围城中咬牙切齿:“容九浔,好个一箭双雕之计!当年太后和姓隽的一力扶持他,只为阻碍我争夺龙位,如今又如何?——易地处之,我未必不会留太子一条性命。”

可眼下说什么都迟了,人为刀俎他为鱼肉,带来的两个幕僚一人出策与青州王联手,以藩镇之势逼宫城让步全身而退,另一人建议向太后投诚,趁着乱势未已斗倒摄政王。

容明晖从前在江南,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听手下客卿挥斥方遒,颇为欣赏他们的才华,而今被困方隅之地,才知全是他娘的纸上谈兵!

昔日翩翩雅逸王爷气急败坏地拍案:“端木翊呢,把这小子叫过来!都什么时候了还跟本王别扭,告诉他,本王若有个参差,剁了他的狗头喂狗!”

话音才落,绢灯烛影摇曳,端木翊敲门进来,年轻的脸上面无表情:“王爷请息怒,狗不吃狗。”

“哼,”容明晖被这个不好笑的笑话激怒:“狗不吃狗,人可是会shā • rén!辅之,本王不过凿沉了你师门坐的一艘船,你便一路与本王别扭到今日,狷介放肆,本王可曾责过你没有?眼下什么时候了,当初那个口口声声辅佐本王成就大业的少年俊杰,难道只是名声在外吗!”

他凿的是一艘无关轻重的商船,可现在容裔是往他头上扣屎盆子,要他疑名留青史,拿他的命在火上烤!

端木翊临大事而不惊,平静道:“属下当时也说过,不喜欢与蠢人共事。”

容明晖眉头一跳:“谁是蠢人?”

少年谋士抬眼,“谁方才说向婉太后投诚的?”

容明晖的桃花眼轻轻一眯,二话不说,剑斩方才出策之人,血染地茵,吓得另一个谋士扑通软倒。

容明晖持剑看向端木翊,灯下面如修罗:“然后呢?”

端木翊看向跪地的谋士。

“别!”幸存的谋士一颗心堵到嗓子眼,叩头道:“王、王爷,联手青州王真的是最佳策略了!别杀属下,王爷饶命啊!”

端木翊不紧不慢地接口:“我也这么觉得。”

“……”谋士没被这多智近妖的小崽子吓死,差点被他气死。

“怎么联手?”临安王拧眉问。

他从心底里也认同这个办法,杀害太子的罪名在身,管它真与不真,想投靠太后党无异于天方夜谭。

如今幼主上位,六部交接变动必然纷乱,朝廷不敢在此时削藩,联合两个藩镇势力与朝廷协商,平安离开京城是有可能的。

关键是他们现在围困在这里,口信都送不出去,怎么联手?

端木翊说了一个字:“等。”

容明晖很明晃愣了下神,确定端要翊没有开玩笑,提提手中剑,真有点忍不住想动手了。

等什么,等外头的人磨亮手中刀动手吗?

少年似没察觉到杀机,淡定道:“王爷稍安。一者,婉慈围而不动,便是忌讳临安的十万水师。二者,所谓唇亡齿寒,青州王虽未牵扯进宫变事中,可他在青州的几个庶子无材,难接大任,他与世子皆在瓮中,想全身而退未必不需要盘算门路。三则,太子虽死,东宫还有抱负未施之人,王爷可知,当一个人一旦自诩不凡,他便逃不开择良主而事的窠臼了。”

容明晖听他条分缕析,渐渐冷静下来,扔开剑柄道:“辅之既如此说,本王等就是了。”

那个心怀抱负的人,没有让他等太久。

天还未明,一个菜农打扮的人由手下秘密领入临安王居舍。

容明晖实为软禁,但婉慈在决定如何处置他之前,不会克扣饮食用度。所以送时新疏果的伙计是这些天唯一能进出驿馆的人,伙计在临安王面前摘下斗笠,露出一张文雅俊美的脸。

“谢幼玉?”

“承蒙王爷记得在下。”褐布污衫挡不住谢璞的明华文采,他长话短说,表示自己可以当容明晖与青州王的牵线人。

端木翊在旁听着,不时补充几句游说的话术,谢璞点头,又问他王爷撤离时准备了几种方案,好在外配合,端木简短地说明自己的计划。

他二人身上的镇静气如出一辙,似是运筹帷幄之中的谋士所特有八风吹不动的定力。容明晖听他们将事情安排得明明白白,忍不住问谢璞:“你帮本王的目的是什么,想随本王回江南?”

“江南?”谢璞诧异,“梦华京为中原之枢,小可所挟之志甚远,何必江南。”

端木翊不以为意地解释:“他想让王爷返回江南后遥掣摄政王,自己好扶幼主登临帝位,搞不好还能弄个隽从心第二当当。”

“帝师第二?”谢璞眼中傲意逼人,笑而不语。

他既腆承第一才子之名,要做,便做将来大楚的第一太傅!

端王翊目光洞若观火,没甚诚意地拱拱手:“提前给谢太傅见礼了,只是提醒阁下一句,在摄政王眼皮子底下,野心不要太炙,小心东风变西风,烧到自己身上。”

谢璞没将他的冒犯放在心上,回礼:“来日方长。”

容明晖此刻才听明白,他与谢璞有着共同的敌人——容裔,若他真能脱身回到封地,那么将来谢璞与端木翊一北一南里应外合,未必等不到摄政王倒台的那天。

此子果然,自诩不凡,野心不小。

为免驿馆外地守兵怀疑,谢璞道清事由后匆匆而去。

容明晖目视他离开,转头看向自己的少年军师,神色莫名:“如他所言,京城多机遇,你不想留下?”

“我?”端木翊不感兴趣地揉揉鼻头,“咸豆花吃不惯,江南甜口挺好的。”

谢璞离开驿馆后,直接递拜帖求见青州王容辕。

容辕府外无兵把守,暗地的监视便说不清了。谢璞目前还是东宫行走,虽说太子没了,他这太子左庶人不尴不尬,但容裔无暇或者不屑料理他,他便要把握住这个隙机。

谢璞从来是一个因势制宜的人,容玄贞好色又蠢,不明不白的死了,他没空为昔日的主子悼念,转而盯准下一个目标。

是九皇子还是十皇子无所谓,左右都不过十岁孩童,只要他还在朝廷为官,总有一天可以爬到他想去的位置。

然而,他万万料不到,他会在青州王府见到这个人。

“哟。”容辕待客的厅中,一个身穿紫锦额缠东珠的少年坐没坐相,看见谢璞后向青州王笑道:

“小的说什么来着?我来之前与摄政王打赌,说有人将他当成傻子,摄政王还不信,要砍我的脑袋,瞧瞧,这不是应验了吗。”

这口出狂言的少年正是湛让。谢璞恍如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脱口道:“不可能。”

他了解摄政王,以容裔傲绝自负、不屑与人联手的心性,怎么可能主动来找青州王?谢璞算准了容裔这一生,果决刻薄不懂圆滑,将自己孤立成众矢之的,成在斯,也定会败在斯!

正因看透这点,他才抢占机游走于二位藩王之间,意图布成牵制住容裔的罗网。

湛让难得见洛北第一才子惊疑不定,开心道:“谢兄与王爷有什么话,但说无妨,我绝不会传出去一个字的。”

谢璞的脸色更青了。

而一直沉默饮茶的容辕,默许湛让在场,眉头同谢璞一样未曾放开。

谢璞霍地意识到,不管容裔派湛让来提出什么条件,青州王可能相没被说服,毕竟比起帝王治下,藩王间的利益才更为一致,连忙道:“王爷请听在下一言。”

湛让姿态闲适地听他滔滔而谈,果真一句也没有插嘴。

青州王的眉心随谢璞的话时松时紧,听到最后,终于下定决心般抬起手,止住谢璞的余言。

“不必再说了,谢公子请回吧。”

谢璞变色深揖,“请王爷三思,立足于长远考虑,藩镇利益实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青州王做了半世藩王,比这鼓舌的年轻人更懂什么叫立足长远,他既然决定,便不改辙。

大厅的沉寂像一座无声的坟墓,压得人难以忍受。

湛让见状分外“不忍心”,安慰谢璞:“哎呀,谢兄真的想不明白还是自欺欺人?你知道稷中学宫在哪里吗,在姑苏,姑苏城与临安城相去几何?临安王想划江而治的心思不是一日两日了,我们稷中英才济济,必然首当其冲,好歹也算王妃半个娘家呢,你说,我师婶子能放任临安王回去吗?”

谢璞本能反感这个油滑少年,从他的话中听出一丝不好的预感:“什么王妃,什么师婶?”

湛让故作意外:“摄政王妃啊,谢兄不知道?云裳小师叔是我师叔,那娶她的人,我只好尊称一声师婶了,有问题?”

青州王在一旁听得眼皮直抽抽,很难将那手腕铁血的年轻摄政王与,那两个字联系到一处,觉得摄政王要砍这小子脑袋合情合理。

一念未完,自家不省心的儿子忽从壁幛后忘形而出,听了半天壁角的容天琪来到湛让身边,跌掌叹气:

“华姑娘真要嫁给摄政王了?可惜可惜,怪小王晚入京师一步,人生百年第一恨,天下名花皆有主,哎!”无限惆怅。

湛让冷眼看他,“劝世子一句,好生做您世袭罔替的青州王,不该动的心思别惦记。”

谢璞听到“世袭罔替”,心里一凛,陡然间全明白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容裔这般下得血本,难怪青州王舍弃盟友了——哪还有比世袭罔替的丹书铁券更长远的利益?!

他脸色惨白,一时不知该为心上人嫁于他人怅惘,还是计谋一败涂地绝望。

可笑他还想着来日方长,摄政王,根本没给他等到来日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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