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焚逆鳞6(3/5)

“谢谢,让我看到茗儿长大的模样,看到他意气风发受人敬仰,看到他求仁得仁得偿所愿,看到他寻得所爱两心相悦,谢谢。”

“你不是他,你也不必背负本该是我们兄弟所背负的东西,晏宫主。”

灰雁的背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之后,晏茗未还站在原地没有动,他抬起右手在自己左肩的那道墨色伤疤处抓了一把,明明隔着几层布料,晏茗未却生生用手将那条疤口重新撕裂,只是未及里头掺着屡屡墨色的血渗透外衫,又生生止住。

若是卸下这层枷锁真能像说句话那么轻松,他又何苦虚伪经营这么多年。

黎千寻在瞧见晏茗未回头的时候,就拍拍衣摆先上了楼,等到后者终于回了客房,黎千寻正摆弄着放在桌面上的乱音琴,听到动静抬头看了他一眼,道:“晏三句,如意令给我。”

晏宫主似乎有些委屈:“阿尘,既然不能挽回,你为何还要去?”

黎千寻看着他勾了勾唇角,笑道:“当然要去,我要回收地狱兰啊。”

说完又想了想,话锋一转道:“谁说一定不能挽回?即使不能,也得把伤亡压到最低,落日山谷可不止士家一门。而且,颠倒山海这种大场面,有生之年不可多见啊,热闹还是要凑一凑的。”

晏茗未捏着如意令坐过去:“我跟你一起。”

黎千寻眨眨眼,摇头道:“不成不成,你还要盯着欢儿修炼,你的亲传弟子,他是唯一一个没通过试炼的了,过了四年还不能一鸣惊人的话,多丢面子。”

明知道盯着西陵唯练剑只是黎千寻随口给他安排的事,现在这人却依旧能煞有介事地当正经事说出来,显然是不准备跟他讲理了。

晏宫主没说话,只低着头摸到黎千寻腰间,两手翻飞捣鼓了一阵,却是将那块黑亮的乌木牌子给他牢牢系在了腰带上,长长的锦绳,系成了一个同心结。

黎千寻正在给乱音琴调弦,低头看了眼如意令,还有那人压根就没离开的手,笑嘻嘻凑过去在人唇角亲了一下。

没等他重新把身子直回来,晏茗未便两手一伸把他横抄了起来,反正是不讲理,那就来硬的好了。

黎千寻也是坦荡惯了,丝毫不觉得自己辈分长人那么多应该矜持一点,屁股一从凳子上离开就松开手把乱音琴给扔了,伸着双手过去环住晏宫主的脖子便吻了上去。

晏茗未经过床头的时候还把烛台上的灯给灭了,黎千寻也抬了抬腿,脚尖一勾却是将床帐放了下来。

小几上乱音琴弦还没有调好,也不知是不是蝇头处卡住了什么,直到这会儿才悠地荡出一声柔和的鸣音,羽音如水,像涓涓流动的月光,在坠入西山之前,透过轻摇的纱帐,铺撒在堂前一片。

黎千寻呲牙咧嘴揉着老腰穿衣穿鞋下床的时候,晏宫主还轻轻环着一截被子角睡得正香,借着由窗子透过来的昏暗灯光,老不正经又俯身过去在美人唇瓣上嘬了一下才离开。

落日山谷听月崖,广云别园士家。

广云别园是个戏园子,紧邻这间园子的一个宅院便是士家,当日名号虽喊得响亮,但他家门楼并不算太气派,比着相邻的静眠山上那些高门大院,确实有点小家碧玉了。

别处门楼皆用青石砌成,结实牢固且端庄大气,而士家却是两根白桦木,深门窄梁,两扇黑木门就藏在柱子后面,顿时就有一种遮遮掩掩的憋闷感。

恐怕唯一能瞧出这家与别家地位不同的,便是那两扇黑木门上的两个阴阳鱼辅首。

豢龙棋田董氏的阴阳鱼,看上去黎千寻并没有猜错,董术,就是士家那个出类拔萃被选出来作为董氏下一代当家人培养的孩子。

至于那日唱戏登台的绝美女子,又是董术什么人?还有于睦,真的是董术的兄弟?

黎千寻在天未大亮之前便到了,并没有因为地方隐蔽而多费工夫,因为广云别园特别好认,戏园子里的大小徒弟们都十分勤劳,早早就起来开始在园子里练功了,吊嗓儿的练唱的一声赛过一声的清脆婉转。

阵阵悦耳的唱声和曲声,在棼烟缥缈的薄雾清晨中,倒是格外特别。

黎千寻之所以早早赶到落日山谷,便是想在这处险地呆上整整一天,因为要看日日轮回重复的棋局,这是不错过任何蛛丝马迹的最好方法,也是唯一的办法。

刚到虎口客栈发现那副神似落日山谷的机巧时,他曾说过,天堑七十六机要上下稍稍错位,嵌合之后才是一张完整的棋盘,而且是上下各一副。

可在那之前,晏茗未曾告诉过他,落日山谷以“水火”为子布局,明明白白是一副棋局。

所以他不懂了,不懂怎么把谷中和山上两个棋盘下成一副棋局。

六壬灵尊并非是固执,即使知道弄明白了也没什么用,还要一意孤行费时费力去撕扯一个早已不重要的细节。而是他觉得这戏实在精彩,看戏就要看个明白,糊里糊涂不求甚解的话,错过去再回头也看不着了。

晏宫主夜里的时候就曾劝他不要来落日山谷,其实是他们都心知肚明,戏到尾声,几乎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

但黎千寻心里一直有一条隐隐约约不甚明朗的线,神秘符阵或与七灵有关,也就是说那应该是他上辈子带来的孽债。而近几个月之内一些的事情,明显是后世门派之间的恩怨纠葛,他是无意间被卷了进来,但是却又并不能因此断定,卷他进来的人是否有心。

黎千寻此时心里十分明白,豢龙棋田准备的“破釜沉舟”已经是孤注一掷了,对方拼尽了全力也要翻覆气海,况且地狱兰寄生在活人体内,事到如今,恐怕没有谁能阻止事情的发展。

真的就像昭月宫主对他说的那句话一样,“每月十五,我登台”,那只是一场戏。

明明轻描淡写,却又浓墨重彩。

其实若细细想来,东平这一整件事,似乎从始至终他都只是个被喊来“看戏的”,一切看到的想到的,却都是早已成定局的东西,他并没有权利篡改戏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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