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墨池(2/2)
对旧有的制度心存不满之人本就十有八/九,她两度成功治水在先,仁爱贤明之名远扬;又替莘莘学子改革科举取士制度在后,就仅有的这一两个愿意蹦出来反驳她的人,也都是硬着头皮鸡蛋里挑骨头的。
等青衣学子涨红着脸,逃命也似的下台去后,一时间竟没什么朝云人愿意做第二个勇士,于是一位大燕国的学子就钻了这个空当,上了高台。
别问为什么能知道他是大燕国的,他一张口就能听出冲得要命的大燕国的味儿来:“女子不可干政,此为牝鸡司晨,阴阳颠倒之举!”
施莺莺:太好了,你们终于来了。
她就知道厉无殇前脚刚进朝云国,后脚就会带来这些糟粕东西:
毕竟这位原男主狗是狗,但狠也是真的狠,谁也不知道这些被他带进来的大燕学子,正在以怎样的方式在国都各处蛊惑人心。
而作为十年一度的墨池学会,天下学子大展身手的场所,会吸引到这些人前来,趁着辩论的时候往里面掺杂私货,实在太正常了!
所以施莺莺在得知了厉无殇来使的消息后,当机立断便带着谢北辰来了墨池学会,一来是为了平复国内对科举制度改革的意见,二来是为了杀鸡儆猴,让这些蠢蠢欲动的大燕学子安生下来。
于是施莺莺笑道:
“听先生言辞如此激昂,想来一定是个堂堂正正,光明磊落,说到做到,绝不会欠人人情的人。”
大燕学子骄傲道:“正是,我大燕男儿向来如此!”
“那好。”他再一开口,施莺莺就听出了他是大燕国哪里的人,从两三句话的口音中便能得到这些信息,不可谓不博闻强识:
“黄河前些年决堤过,要不是我重修了堤坝,大燕国南部与我朝云国现在还音书阻绝着呢。”
“听你的口音,是从大燕国南边过来的,必要借道开封黄河郡才能来到朝云都城……要不你还是回去吧?毕竟这是我一个女人修的路,你肯定也不愿意走的,对不对?”
她说着,便拍了拍手,示意谢北辰上前把自家的垃圾捡回去:
“来人,送这位有骨气的先生绕路回大燕国去。”
“这……不能这么说,在我们大燕国,女人的东西就是男人的……”大燕学子语无伦次地辩解,言外之意就是出苦力的时候让女人来,验收成果的时候男人就可以美滋滋坐享其成。
更别提他还看见了谢北辰,顿时就像见了救星似的喊了起来:
“二皇子,谢北辰,你说句公道话!”
谢北辰冷酷道:“我不认识你。”
“而且我生是永平长公主的人,死是她的鬼。我的什么都是她的,我才不认你这套歪门邪说。”
大燕学子:???你tā • mā • de???
施莺莺继续快乐补刀了一下:
“可这是你大燕的国情呀?又不是我朝云国的。你要参加的是我朝云国的科举,在我们的地盘上,就要听我们的。”
这位大燕学子根本不是为了参加科举来的,他就是奉了厉无殇的命令,用大燕国通用的那套男尊女卑的道理,来扰乱朝云国民风民心的。因此他一见此招不成,便立刻改口道:
“好,好,好!果然是能用异端邪说把人给带入歧途的朝云国,我说不过你。不用二皇子动手,我自己就能回去——”
“再等一下。”施莺莺摆摆手,制止了他离去的脚步,问道:
“你和你们大燕国的长公主相比,谁更尊贵些呢?”
大燕学子摸不着头脑地回答道:“自然是大燕长公主。”
“那太好了。”施莺莺格外欢喜地一拍手,笑道:“看来上下尊卑的礼数,不管在哪里都是通用的。”
“既然这样,把他拖下去,割了舌头。”她对谢北辰微一扬首,声音骤然便冷了下来:
“他刚刚对我有不敬之言。”
大燕学子立刻爆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半点之前凭借着自己是个男人、就格外骄傲和得意的架势也无了:“永平长公主,你明明知道,‘墨池中无长幼尊卑之别’——”
“你敢对令堂说这些‘牝鸡司晨’之类的话么?”施莺莺问道。
“……敢!”大燕学子继续硬着头皮高声道:
“妇德有云,‘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那在你眼里,‘男女’都要排在‘长幼’前面了。”施莺莺叹了口气:
“明明墨池中不论长幼尊卑,只论学问;你却不与我论学问,一定要提‘男女’之别;在你眼里,‘男女’又排在‘长幼’前面,可见你是不把墨池的规矩放在眼里,先把最大的一条规矩给坏了。”
“既然你不想遵守墨池的规矩,那我就跟你论律法;可我跟你认真论起来尊卑之别来,你又要搬出墨池的这套来脱罪,世界上哪来这样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好事呢?”
再也不用施莺莺强调第二遍,谢北辰就特别流利地把人给拖了下去,当场就把人交付给了匆匆赶来的驻军。
在远处隐隐约约的惨叫声中,施莺莺优哉游哉地整理了下衣袖,对台下噤若寒蝉的人们笑道:
“还有哪位能与我继续相辩?先说好,我们只论学问。”
在这一片乌泱泱的、大气也不敢喘的攒动的人群之间,蓦然传来一声朗笑:
“永平长公主这是为墨池相辩正风气呢。”
“否则万一今天的辩论传出去,便要让人看笑话了:十年一次的盛会上,竟然没有人讨论学问,反而让一个大燕国的外人在这里大放什么‘男女之别’的厥词,到时候丢的可是我们所有人的脸。”
众人纷纷深以为然间,一袭暗纹银鹤补服的周明德越众而出,来到施莺莺面前深施一礼,笑如春风拂面,令人心醉:
“我来与长公主相辩。”
两人在高台上相对而立,清越的声音在风中传远:
“兴修水利有何妙处?”
“不犯旱涝,丰产由己,航运便利。”
“航运便利,则商业兴盛。万乘之国有万金之贾,千乘之国有千金之贾,国多失。”
“利出于一孔者,其国无敌。故予之在君,夺之在君,贫之在君,富之在君。”*
“以何立国?”
“以民立国,社稷为贵,君为轻。”
……
每次的墨池盛会都会被编纂成册,毕竟是十年一遇的大场面。
以往的墨池记录里,群英荟萃,众星璀璨,出色者不知凡几,但每次墨池学会只有三天的时间,想要在三天的时间里讨论国家大事、经史子集,未免有些匆忙;再加上负责记录的人毕竟也人手有限,所以才会设立高台,将高台上相辩的人们的言论一一记下,总共记录上下两册就足够了;剩下的在台下辩论的,就只能记录格外出彩的言论。
只有这一次的盛会,不仅编纂成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足足十册,甚至在这十册里,有九本上都出现了同一个人的名字。和她辩论的人换了又换,只有她的名字与封号巍然不动:
朝云国永平长公主,施莺莺。
不管上来的人和她说什么,她都能毫无障碍地接上话题:
谈治国之道,她就能说到律令赋税、适材适所;谈起民生……算了,有她年纪轻轻便监修的两大水利工程放在那里,没人会想不开去跟她辩论这个的。
谈起用兵之道,她便给出了依托朝云国地势之便的新式海战之术,数年后,新式海战之术竟然就成功地在和大燕国开战的时候用上了,这可不是纸上谈兵,是实打实的运筹帷幄而决胜千里。
要是谈诗词歌赋,她便更不怕了,锦绣文章倚马可待,最经典的一句甚至还正好合了她的大名:
燕燕莺莺随战马——
为时三日的墨池盛会结束后,容色绮丽倾城的永平长公主在萧萧的风雨里只身渡江远去,雪白衣角一只黄莺振翅欲飞;为她撑伞的年轻人长身玉立,伞面上绘着连绵不尽的朝云盛世山水,何等潇洒快活,真真羡煞人也!
——风风雨雨渡江船。*
连三元及第的周明德,后世有名的朝云国贤臣、文章千古的文豪,都在编纂这一年的《墨池录》的时候,称她一句:
普天壤其无俪,旷千载而特生。*
结果“旷千载而特生”的永平长公主刚下了船,就被一个戴着纱帽的高挑女子给截了胡,把她给拦了下来。
她隔着纱帽死死地盯着施莺莺,半天都没能说出什么话,倒是施莺莺心有所感地先发问了:
“……来人可是大燕长公主?”
她伸出手去,准确而轻巧地挑开了这位女子用来遮脸的纱帽,果然看见了那张艳丽得都有些盛气凌人了的脸,便对燕飞尘笑道:
“我万万没想到你对厉将军这么情深意重,不远千里地飘跑来跟着他。”
燕飞尘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看这脸色八成是被施莺莺给气的。但燕飞尘最后还是说出了她要是不说,可就真对不起她专门为施莺莺跑了这一趟的警告:
“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厉无殇等下会邀你去喝酒,为了让你不拒绝他,他还找了你二皇弟一起邀请你。你绝对不能去,他心怀鬼胎,图谋不轨!”
施莺莺反手握住了燕飞尘的手,柔声道:
“姐姐原来是对我如此情深意重,才来朝云的呀?那可更令我惶恐了。改头换面远赴千里,只为来给我送个信儿,我真是粉身碎骨,也无法报答姐姐的情谊呢。”
燕飞尘的表情很微妙地扭曲了一下,可那不是厌恶也不是后悔,更像是夹杂着羞恼的不知所措:
“……别这么跟我说话。你还是小心点吧,像你这样的好姑娘,可不知道厉无殇这种人都能干出什么事来。”
施莺莺腼腆一低头:“原本是不知道的,但姐姐竟然特地跑了这么远来担心我的安危,我也就明白啦。”
“可我还是很怕,要不然姐姐好人做到底,再陪我去赴个宴如何?”
“早知道我就不多管闲事了,净给自己揽麻烦。”燕飞尘冷笑道,作势抽了一下手,但她本来就没用力气,再加上施莺莺握得紧,于是她只能嘴硬道:
“我这就走。”
“姐姐息怒,我当然不会让你做白工,还请姐姐听我一言。”施莺莺温声道:
“如果厉无殇能死在朝云国,厉家群龙无首,姐姐可就是有望继承大统的最佳人选了。”
她这不说还好,一开口,燕飞尘刚准备往施莺莺那边迈出去的脚就又缩了回来。她皱着眉把施莺莺上下打量了一遍,满怀疑惑道:
“永平长公主,你还记得我叫什么吗?”
系统惊恐道:“她好敏锐!她竟然发现了!”
“施莺莺,检讨一下你自己啊!大燕国长公主为了切实地把信息传到你手里再顺便保护你,都打扮成侍女混进来了,你连人家叫什么都不记得,是不是太狗了点!”
说归说,但系统还是举起了人物提示板:
就像它说的那样,施莺莺的确没能记住燕飞尘的名字。
施莺莺毫无心理压力地对着系统举起的提示牌回答道:
“燕飞尘。”
燕飞尘这才放心地长出一口气,反握住了施莺莺的手:
“虽然不知道你要怎样才能名正言顺地杀死一个外来的使者,连两军交战都不斩来使,何况当下?但只要是永平长公主决定要做的事情,我就都会帮你的。”
她定定地望着施莺莺,那双英丽得几乎都不像女性的黑眸里,仿佛有火在烈烈燃烧:
“永平长公主啊,我衷心期待与你在战场上见面好多年了。”
“你是我认定的对手,在你我之间决出胜负之前,万万不能毁在这种小事上!”
正巧在这时,来自厉无殇的邀约也送到了,果然就像燕飞尘警告过施莺莺的那样,这封邀约是由两个人共同发出的:
一方是“大燕国来使厉无殇”,另一方则是“皇弟敬上”,很明显打着的,是用亲情逼迫施莺莺不得不去赴约的主意。
两人一合计,便决定了由燕飞尘先继续扮成跟着厉无殇来访朝云国的侍女,混进他们相约的酒楼中,施莺莺随后再到。
结果燕飞尘前脚刚走,施莺莺就觉得背后有点发凉。她警觉地一回头,就看见了正在幽幽地看着她的谢北辰,简直跟看到了一条即将被主人抛弃的小狗似的,只好无奈道:
“你这是在干什么呢。”
她想了想,又流畅地补上了剩下的半句:
“谢北辰?”
然后施莺莺得到了一句颇为宫怨风的回答:
“……长门尽日无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
谢北辰心想,要他涂脂抹粉扮成女子来讨莺莺欢心的话,也不是不可以,他超有信心扮得比燕飞尘还要美。但无奈时间紧迫,手头材料短缺,就只能通过言语简单模仿一下女子的shén • yùn了。
于是他继续幽幽道:
“你什么时候和她这么要好了,莺莺妹妹?”
系统:住手,不要再换风格了,我的宿主真的会从此认真关心你这位百变少年的心理健康的!
施莺莺叹了口气,觉得这位盟友的风格愈发多变了,却还是耐心解释道:
“大可不必,我只是去把厉无殇和我二皇弟拖到一张床上。”
谢北辰立刻兴奋地摩拳擦掌了起来:“那我一定要跟着莺莺,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你不能去。”施莺莺冷静道:
“你是大燕国的二皇子,辨识度太高了,有你在身边陪着的话,厉无殇反而会警觉起来,不敢下手。”
如果谢北辰的身后有狗尾巴,头上也有耳朵的话,那么现在他毛绒绒的尾巴和耳朵一定全都垂头丧气地耷拉了下来,惹得施莺莺只好心软道:
“这样吧,如果酒楼那边乱了起来,就说明我成功了,你到时候可以来看热闹,如何?”
谢北辰立刻撒欢儿式地答应了,并自带吧嗒吧嗒摇尾巴的特效把施莺莺送出了门,同时附赠一万句嘱咐:
“虽然我还是觉得我的皇姐不靠谱,但只要是莺莺的决策,那肯定没问题,我全力支持,一定乖乖看家,绝对不给莺莺拖后腿。”
施莺莺想了想,问道:“那你可以在看家的时候,不和卫楚争抢么?——虽然我也不太明白你们究竟天天都在抢什么东西,习武之人的想法可真难懂啊。”
谢北辰立刻就像是河豚一样,委委屈屈地鼓成了一个球:“……我尽量吧。等等,那这样一来,能跟你一起出去的人岂不是就只有卫楚了?!”
神出鬼没的卫楚立刻发声,见缝插针踊跃自荐道:“我可以陪殿下去。”
施莺莺拒绝道:“邀约人里有二皇子,那是你的旧主,我怕他发现你的存在然后对你下手,你也乖乖待在家里吧。”
——于是施莺莺就收获了两条委屈的狗子,并一个人出门去了。
果然她一抵达厉无殇邀约的酒楼,就看见了二皇子和厉无殇正相谈甚欢,一见到他,厉无殇就把面前的酒壶和酒杯往施莺莺面前一推,笑道:
“永平长公主,好久不见。”
“我远来是客,再加上你来晚了,虽不至于让你自罚三杯,但这杯酒你一定要喝,不喝就是不给我面子。”
施莺莺轻轻在桌下踢了旁边的侍女一脚,笑道:“冷酒伤身。”
随即她话题一转,问道:
“这是厉将军从大燕国带来的侍女?毕竟我也是这里的常客了,可从来没在这酒楼里见过这位姑娘。我指挥她的话,她能听我的么?”
厉无殇立刻就把施莺莺的这番问话理解成了“女人在面对竞争对手时候的拈酸吃醋”,立刻笑着回答道:“她自然也听你的。”
“那就好。”施莺莺把酒壶往侍女的身边推了推,吩咐道:“去把酒烫过,再换个好看些的酒壶来。而且就我们几个喝酒未免有些无聊,不如我再请个人来吧。”
“请周明德来如何?”二皇子不怀好意地提醒道:“正好他近来高升了,我这些天来都在忙着相看未来的皇妃,还没来得及去给他道贺呢;要是日后大婚,就更不得空了。”
“再加上他和皇姐相识已久,来陪皇姐喝两杯也不算什么。”
二皇子恶毒地想道,谁不知道礼部侍郎已经带着整个周家都要捆在永平长公主身上了?很难说周明德究竟有没有别的心思,但不管有没有,今天这一壶药酒下去,他的好皇姐就得名不正言不顺地嫁到大燕国去,有也得变成没有!
让礼部侍郎来捉奸,真是再合适不过了,还能当场做个见证呢。
施莺莺满意地点了点头。
侍女大步离开后,厉无殇立刻对着侍女离开的背影指指点点了起来,语气中不乏居高临下之意:
“走路都没个女人样,将来肯定没人要。”
在厉无殇的认知里,这根本不算多出格的行为:
喝多了之后,荤段子都能满桌飘呢,对区区一个侍女耍点口花花能怎么了?
但他没有发现,他话音刚落,这位身影即将消失在拐角的侍女踉跄了一下,背影里都带着点怒气冲冲的味道了。
厉无殇继续对施莺莺道:“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哪怕你是朝云国长公主但也不能太不拘小节,不要天天在外面抛头露面,会影响你将来嫁人的,更不能还没结婚就和别的男人认识,像周明德这样招人喜欢的家伙更要远离,你未来的丈夫不会喜欢他的。
——虽然这都是大燕国的陈词滥调就是了,但厉无殇半点也没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不对劲的地方:
只要是我说的话,那听我说话的女人还不得如闻圣旨纶音,恭恭敬敬一字一句地铭记在心?
结果没想到施莺莺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她优哉游哉地把面前的杯子一字排开,边玩边对厉无殇说:
“哦,那就不要讲了,本宫从来不爱听这些欲言又止的东西,因为多半不是好事。”
厉无殇被堵得险些翻白眼:
没想到施莺莺这么不按常理出牌。也难怪,是自己先说的“不知当讲不当讲”,要是施莺莺真的打算拿出朝云国永平长公主的身份来,不接他的话茬,让他闭嘴,他还真的不能强行说什么!
但是厉无殇一想,如果今天的计划成功了,她以后还不是得听自己的?于是他也就不多说了。
结果他不说,施莺莺就要说,真的是敌进我退敌退我进,并且还说得那叫一个一气呵成,半点让别人接话的意思也没有:
“有句话我也不知当讲不当讲,但我今天就要在这里讲了,你带来的酒的味道闻起来可真不好。都是做了大燕将军的人了,怎么品味还这么堪忧呢?”
正好那位大燕侍女去热酒回来了,并提起壶来给他们每个人都倒了满满一杯酒,醇香的酒水汩汩流出,澄清的液体盛在雨过天青色的青瓷酒具中,好看得很,颇有种形态自然的清新意趣。
不过也真的就像施莺莺说的那样,闻起来的确不太妙,对不起这美酒的好品相。
施莺莺微一皱眉:“热过之后闻起来更糟糕。”
厉无殇瞬间心虚了一下:
这的确不是普通的酒,是放了十成十分量mí • yào和春/药的酒。
在他这种典型大燕人的认知里,只要弄坏了一个女人的名声,生米煮成熟饭后,她又能怎么办?还不是要乖乖跟了自己?
于是为了让施莺莺喝下这杯酒,他也没心思趁着倒酒的时候占便宜和揩油了——厉无殇甚至还觉得自己做出了很大的牺牲和让步——任凭这位高个子的大燕侍女给他们所有人都斟满了酒。
并且因为这酒的味道太有辨识度,再加上热酒倒酒的侍女都是他带来的大燕人,于是有了双重保障的厉无殇就松懈了下来,犯了个最致命的错误:
他没有检查一下施莺莺的杯子里,究竟是怎样的酒。
施莺莺叹了口气,举起酒杯:“不过既然是厉将军一片心意,少不得喝一口。”
厉无殇贪婪地注视着她将这一杯酒全都喝了下去,自己也草草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接下来只要等药效发作就可以了:
这药本来就放了十成十的分量,热过之后效力尤甚,别说一个弱女子了,就算是身体素质奇佳的武学高手,也不一定能扛得住!
结果这一杯下去后,不过数息时间,厉无殇就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活像坠上了重逾千斤的秤砣似的。
在头晕眼花、不省人事地栽倒之前,他拼命地睁大双眼试图去看清对面的施莺莺的状态,既惊且疑地心想:
不该啊!喝下这杯酒的人不该是他!
施莺莺看着齐齐栽倒的厉无殇和二皇子,特别真心实意地叹了口气,苦恼道:
“他都能用这一套去对付别人了,怎么就想不到别人可能也会来对付他呢?”
系统很拗口地解释道:“他想不到你能想到。”
刚刚负责出去烫酒的高个子侍女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嗤笑,随即把脸上的面具一摘,果然是燕飞尘。此刻她正在挽起袖子,露出肌肉线条流畅的小臂来,颇有大燕国男人的豪迈作风:
“让开一点,我要搬人了。”
这位大燕国长公主和朝云国长公主施莺莺形成了鲜明对比,光看她当初能提着刀来找施莺莺算账就知道,这是个走武路子的不寻常的家伙。
也难怪施莺莺要在桌子底下轻轻踢她一脚,因为燕飞尘站在原地的时候,都是习惯性地和男子一样岔开腿站的,练武之人大马金刀的架势一下就摆出来了:
但凡没有施莺莺在旁边提醒站姿,光看燕飞尘这不拘小节得特别有辨识度的作风,哪怕是在没什么脑子的厉无殇面前,恐怕也会分分钟露馅。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莺莺讽北辰纳谏·顺序是混乱的不要被我带跑偏】
谢北辰八尺有余,而形貌昳丽。朝服衣冠,问系统曰:“吾与周家明德孰美?”
系统曰:“君狗甚,状元郎何能及君也!”
周家明德,朝云之君子者也。
北辰不自信,复问系统曰:“吾与卫楚孰美?”
系统曰:“区区死士,何能及君之狗里狗气也!”
明日,周明德得封礼部员外郎,为莺莺颁旨;卫楚得以随行湔山,贴身护卫。
北辰毫无进展,大悲,于是入朝见莺莺,莺莺曰:“君之问与统之答,可谓风马牛不相及。君问美,而统答曰狗里狗气。由此观之,君之蔽甚矣。”
北辰曰:“汪QAQ。”
*湔山:都江堰附近。
*李冰,号陆海,战国时代著名的水利工程专家。
他开玉垒山,修鱼嘴、飞沙堰和宝瓶口及渠道网,彻底根除岷江水患,将成都变为“天府之国”;同时关注民生,修建多处便民措施,留下中国史籍所载最早的凿井煮盐的记录。
我国古代兴修过许多水利工程,但都先后废弃了,唯独李冰创建的都江堰经久不衰,至今仍发挥着防洪灌溉和运输等多种功能。
本文节选他的两段成就,一,以“竹笼填石”法修筑犍尾堰;二,开凿宝瓶口,节制内江水量。
《元和郡县志》:犍尾堰在县西南二十五里,李冰作之以防江决。破竹为笼,圆径三尺,长十丈,以石实之。累而壅水。
《史记·河渠书》:蜀守冰凿离堆,辟沫水之害。
*《华阳国志》:(蜀地)旱则引水浸润,雨则杜塞水门,水旱从人,不知饥饿,则无荒年,天下谓之天府。
*《管子·国蓄》:是故万乘之国有万金之贾,千乘之国有千金之贾,然者何也?国多失利,则臣不尽其忠,士不尽其死矣。
翻译:所以一个万乘之国出现了万金的大商人,一个千乘之国出现了千金的大商人,为什么会这样呢?这说明国家大量流失财利,那么臣子就不肯尽忠,战士也不肯效死了。
*《管子·国蓄》:利出于一孔者,其国无敌。
翻译:经济由国家统一掌握,这样的国家强大无敌。
《管子·国蓄》:故予之在君,夺之在君,贫之在君,富之在君。故民之戴上如日月,亲君若父母。
予之、夺之决定于国君,贫之、富之也决定于国君。这样,人民就拥戴国君有如日月,亲近国君有如父母了。
*《吴山晓望》宋汪元量
城南城北草芊芊,满地干戈已惘然。燕燕莺莺随战马,风风雨雨渡江船。
小儒愁剧吟如哭,老子歌阑醉欲眠。一夜春寒花命薄,乱飘红紫下平川。
*蔡邕《静情赋》:普天壤其无俪,旷千载而特生。
翻译:普天之下都不能找到和她登对的人,因为她是历尽千年才能降生的独特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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