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倒戈(2/3)
谢北辰身体不好,名声也不好,和完全就是天之骄子的她一对比,会自卑和难过也很正常。
直到今天,燕飞尘终于弄明白了这个迟来了十几年的真相:
这他妈谁能想到谢北辰从来没自卑和难受过,他当年就是真的很单纯地不想搭理大燕国的所有人而已!看看他在施莺莺面前舔得多欢实啊,真的就像一条狗子似的!
说真的,谢北辰这些年来的种种举动换作别的男人来做,多半有点让人尴尬,毕竟绝大部分的男人对女人好,只有一个终极目的:
把人拐上床。
可谢北辰偏偏就是剩下的那一小撮,他只想让施莺莺也看他一眼,仅此而已,别无他求;再加上他的确长得好看,于是施莺莺也就真的看向他了。
在这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强大对手面前,燕飞尘缺席了十好几年的宫斗教育在这一刻,终于萌发了初级阶段的萌芽:
“我只是……只是碍于大燕国‘不能随意询问女子闺名’的习俗,没敢来问莺莺罢了。这明明是我守礼本分的表现,怎么能说我不上心呢?”
系统突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便对施莺莺问道: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哪怕在大燕国的习俗里,这个习俗也仅限于男子吧?燕飞尘是不是把自己代错了角色?”
施莺莺没有回答系统的问题,只是转向燕飞尘,对她柔声道:
“正像厉将军说的这样,如果他真的死在了朝云国,那厉家的不臣之心定然大作,你的父皇可就危险了。”
“燕姐姐是选择回国去主持大局,还是留在我身边呢?”
燕飞尘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一咬牙,对施莺莺果断道:
“我在大燕等你。”
施莺莺拢着袖子,很温柔地对燕飞尘笑了笑,有种枝头新融霜雪般的好风姿:
“好呀,我们一言为定。”
可就在燕飞尘提着刀,从谢北辰身边经过的时候,她陡然感受到了一阵实打实的杀气。
习武之人对这东西敏感得很,更别提这股杀气实在太险恶、太不留情了,就像是汇集在一起的千百万根钢针一样,对着她直直刺去!
燕飞尘下意识地便伸手一振,自幼便佩戴在身侧的长刀应声出鞘,向着杀气传来的方向迎上去,一阵短促清越的金铁铿然鸣响后——
雪亮的刀身映出了谢北辰的眼睛,而燕飞尘那动如雷霆的长刀攻势,也被他手中的金错刀完全挡下了。
燕飞尘的脸色瞬间不好了起来,因为她认得那把刀:
当年施莺莺暂住在大燕的时候,曾经和她约好过,要让燕飞尘来教她适合女孩子的刀法,于是施莺莺特意求到了大燕皇帝的面前,去他们国库里挑了一把适合她的佩刀。
时至今日,燕飞尘还记得那把佩刀的模样:
刀身就像施莺莺本人一样,看起来纤细又轻巧,刀鞘上镂刻着繁复的错金纹,哪怕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夜里,只要给它一点光照,立刻就能华彩满室,明光煌煌。
与其说这是一件武器,倒不如说它更像是一件精美的装饰品,她曾经还对施莺莺笑道:
“难怪你会挑这么把刀,毕竟从来没有习过武的人是拿不动太重的东西的嘛。”
“不过不要紧,朝云长公主,只要你一日还在我大燕的土地上,我便保你平安一日。有我在,你肯定不会出事儿的!”
只可惜施莺莺还没来得及学到什么,朝云国的来使就带走了她,这把金错刀也随着她一同往朝云去了。
燕飞尘万万没想到,她竟然在今天,在谢北辰的手里,又一次看到了这把刀。
这意味着什么?
她没敢多想。
燕飞尘这小半辈子活下来,从没这么狼狈过,只能默不作声地收刀入鞘,在谢北辰笑意盈盈、却又满是审视的注视下离开了:
明明她才是那个手持利刃的人,可在佩了一把金错刀的谢北辰面前,她半点竞争力也没有,半点胜算也无,只能像个丧家之犬似的仓皇逃窜。
而在她最后的脚步即将迈出门的那一瞬间,这来得莫名其妙的杀意也消弭得无影无踪,谢北辰将金错刀挂在了墙上,对燕飞尘笑了笑:
“我还以为皇姐也要学我呢,吓了我好一跳。”
“皇姐能如此心怀大志,没有辜负父皇这么多年来的期待,可太好了,大燕国的万千子民都在等着皇姐呢,你还不赶快回去?”
燕飞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随即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背负长刀,迎向门外的漫天长风。
在萧萧的风声里,依稀有歌声从背后传来,那是谢北辰在弹刀高吟,清越的金铁鸣响和骊歌夹杂在一起,传得很远很远:
“美人曾赠金错刀,何以报之英琼瑶?”
在这道意有所指的歌声里,燕飞尘的脚步踉跄了一下。
有那么一瞬间,她的内心的确萌生过这样的想法:
她不要做大燕长公主了,她这就要回到施莺莺的身边去。反正施莺莺也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她也知道施莺莺是个百年难得一遇的明君之才,既然如此,那还争什么呢?
只可惜她不能这么做。
她忍辱负重、改头换面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等着恢复真实身份的那一天,接管大燕国么?要是她真的就此转投了施莺莺,那这么多年的潜伏,岂不是全都做了白工?!她万不能接受!
而且除去“长公主”这个身份限制的话,哪一位皇子能够摸着自己的良心说,自己没有渴求过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于是燕飞尘最后还是离去了,在她的孤影最终消失在天地接壤的远方后,谢北辰也终于唱出了骊歌的最后一句:
“路远莫致倚逍遥,何为怀忧心烦劳!”*
“——唱得不错,真是多才多艺。”施莺莺凝神听完了这对大燕皇储之间的最后一次交锋,才对着被冷落了半晌的厉无殇笑道:
“厉将军,既然他们已经说完话了,我也就不跟你兜圈子了,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我是奉了父皇之命,来给你报丧信的。龙阳断袖之癖终究上不得台面,更罔论你欺辱的还是我国皇子,未免也太不把我朝云国放在眼里了。”
她慢慢地弹了弹指甲,对厉无殇下了最后通牒,示意他看向被摆在一旁桌子上的寒光闪烁的刀,和一整壶被放在琉璃壶里的酒:
“自宫和鸩酒,你选一个自己动手吧。看,东西我都给你带来了。”
厉无殇的脸色瞬间就变得惨白如纸了:
对一个重视尊严的大燕男人来说,让他自宫,简直就跟让他坠入生不如死的地狱没什么两样!
他艰难抉择的时间有点久,活像在动什么歪心思似的,以至于他头顶的房梁上都响起了一道冷冷的男声:
“别动什么歪心思。你以为永平长公主的护卫只有谢北辰一个人?”
厉无殇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呢,就又听见施莺莺笑道:
“厉将军,我的时间不多了,还等着回去复命呢。”
“你要是一直无法决断的话,就让我来帮你选如何?依我看,还是这杯酒来得省事些……”
厉无殇终于做出了决断,嘶声道:“把刀给我。”
施莺莺怔了一下,才缓缓地露出个“果然如此”的笑容来,笑道:
“这就是大燕男人的气节,‘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厉无殇颤抖着双手拿过桌上的刀,可施莺莺的那个充满讽刺意味的笑容,落在他的眼里,便已胜于千刀万剐之刑数倍了。
结果他自宫的时候,因为被燕飞尘挑断了手筋,手上没有什么力气,下了好几次的刀,才彻底把那东西给剁了下来。
钻心入骨的疼痛传遍厉无殇的四肢百骸,接连的惨叫声让潜伏在房梁上的卫楚都有点感同身受地下半身一凉,可施莺莺面上半点变色的意味都没有,甚至只是微微阖了一下眼睛,颇有点不想被面前鲜血横飞的场面给脏到眼睛的嫌弃感:
“不过如此。”
然而架不住她人长得好看,连厌倦的表情,都能做出十二万分的矜贵气势来。
这种“万事皆休”的冷淡之美,让本来就因为没有了男性象征而格外自卑的厉无殇,更加不敢抬头看她了,只能在地上蜷缩起来,想要遮掩自己血流不止的下半身,但可惜没什么用。
施莺莺轻轻晃了晃桌边的摇铃,就有两个狱卒低着头进来,大气也不敢喘地清理掉了地上被鲜血弄脏的地毯,将那块切下来的冗肉包裹着一并带走了。
厉无殇痛得昏昏沉沉地躺在冰冷的地上,头也不敢抬,心想,要是这样能活下来的话也好——
然而就在此时,施莺莺又开口,火上浇油地添了一句:
“我骗你的。”
系统: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一听见这句话就觉得有点耳熟,并发自内心地牙根痒痒了起来。
厉无殇瞬间抬起头来,目眦欲裂,虚弱道:“永平长公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施莺莺从怀中拿出朝云老皇帝的亲笔手谕,抖开展示在了厉无殇的面前,上面硕大的“杀无赦”三个字和落在末尾的皇帝玉玺刺痛了厉无殇的双眼:
“意思就是,就算你自宫了,你也照样得死。”
厉无殇怒极攻心之下,终于动用了他最后的保命工具,一枚藏在口中的淬毒的针:
这枚毒针是敲落了他的两枚牙齿,藏在仿制成牙齿模样的机关里的,不能用于shā • rén,只能用来自保。万一他在两军交战的时候被抓住了,就可以咬开这个机关,用毒针自杀,避免大燕国的军机情报落入他人之手。
每位身居高位的厉家将军都会在身上准备这么个机关,可细细算来,只有厉无殇的这个机关,是在如此窝囊的状态下使用的。
显然厉无殇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别人都是慷慨赴死的将军,只有他,是一个自杀式袭击的太监。
这种巨大的落差感和耻辱感袭击了他,使得他临死前吐出毒针的最后一击都失去了准头:
“去死吧——”
那枚毒针上闪着莹莹的蓝光,一看就是淬了见血封喉的剧/毒所致,这种程度的毒/药也的确不需要什么准头:
只要能在施莺莺的身上擦一下,见丁点儿的血,永平长公主就要去见阎王了!
可厉无殇最终还是没能说完这句话,因为有人动手动得比他还要快。
这便是隐藏在暗中的第三人,甚至连刺杀经验丰富的卫楚,和能够突入朝云御林军重围刺杀长公主的谢北辰加在一起,两人都没能发现她的存在。
陡然惊起的谢北辰只来得及朝那枚毒针的方向掷出金错刀,一跃而下的卫楚还在空中,他的匕首还未出鞘,两人便刹那间面如死灰,恨不能以身代之:
因为他们都知道,晚了,来不及了!
也正是在此时,一道雪亮的剑光掠过厉无殇的颈侧,只一个眨眼的功夫,厉无殇的喉咙就被割开了一半,血如泉涌地倒在了施莺莺的面前。
然而这道剑光去势未止。
剑锋的主人甚至都不必现身,那明明没有多少杀意、甚至优美得如落花拂过流水似的剑法,便将那枚毒针沿着它的来路反击了回去,险之又险地擦过厉无殇冷汗横流的侧脸。
直到这时,卫楚的匕首才和谢北辰掷出的金错刀撞在一起,发出了一道绵延不绝的、清越的回声。
系统这才发现,施莺莺从头到尾,都端坐在原地,半点起身躲避的意思都没有,便疑惑道:
“你知道有除了谢北辰和卫楚之外的人会来救你?这人是谁,为什么我没有感知到她的存在?她是敌人吗?”
“因为她不在你的警戒范围之内呀。”施莺莺这才施施然起身,整理了一下十六幅的石青织金凤纹裙摆,笑道:
“‘流水惜花’,果然名不虚传。”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只能从喉咙里发出无力的“嗬嗬”气音的厉无殇,怜悯地摇摇头,判断出了这道剑光造成的伤势何等严重:
“好重的伤,怕是华佗再世、扁鹊重生,也救不回来了吧?”
厉无殇拼命点头,用眼神示意施莺莺给他个痛快:
他的喉咙都被割开了一半,现在多活一秒,就多痛苦一秒。
曾经威风到让大燕皇权都不得不避让的一代将军,竟然沦落到这个地步,何等可悲可叹又可笑可怜。
“但我是个好人,怎么能送厉将军去死呢?”施莺莺笑着一合掌,对闻讯赶来的人柔声吩咐道:
“给我好生照顾着这位厉将军,请来太医院最好的御医为他续命。再告诉御医们,治不好没关系,我和父皇不一样,不会治他们的罪;可他能多活一天,负责医治他的人就能多领一份赏钱。”
“耗费的钱财记在我皇弟的账上,毕竟这是我皇弟的心上人嘛。”
厉无殇就这样被无情地拖走了,还在流血不止的新鲜伤口就这样直接摩擦在冰冷的石地上,看得人牙根发酸,施莺莺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的身后拖曳出的长长的血迹,笑道:
“我当年刚见将军的时候,就对你的名字很好奇,什么样的父母会给自己的孩子用‘殇’做名字呢?”
她将双手拢在长长的衣袖里,轻呵出一口气来,笑道:
“‘未家短折曰殇,死于国事曰国殇’,可现在看来,将军哪一条都不占,也蛮不容易的呀?”*
厉无殇怒极攻心之下,终于硬生生呕出一口血来,昏迷过去了。
可他只昏迷过去了数息,就又被从身下和脖颈两个地方传来的剧痛给拽回了神志,是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系统打了个冷战心想,所以说惹谁都不要惹到施莺莺,她特别擅长记仇,会细致地比着记事本一条条对上:
原作里厉无殇毁了原身的名声,她就也要把厉无殇的名声给弄坏,要让他以更屈辱的方法死去。
对于过分重视自己“身为男人”这一优势的大燕人来说,还有什么折辱能够比让他亲手阉了自己更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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