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布局(1/4)

在含笑送走内心一片混乱的梅丽娜离开后,施莺莺这才和系统交换了一下意见:

“你说我是不是缺了点什么东西?”

要说这个问题的话那经验特别丰富的系统瞬间就不困了,一个合格的捧哏人就是要如此完美无瑕地接上宿主的话茬:“你缺德。”

“哎呀。”施莺莺轻轻挑了下眉,诧异道:“这话从何说起?”

系统痛心疾首道:“万一这姑娘喜欢上你之后再发现你的真实身份……”这不就是双重的坑人吗,才出火坑又进地狱!

然而出乎系统预料的是,施莺莺半点意外的神色都没有,甚至当场便笑了出来,摇摇头,叹道:

“天哪,你竟然以为她会‘喜欢’我。”

“难道不会吗?”系统疑惑道:“按照这种男主后宫文的正常走向,发现自己惨遭骗身骗心的少女,应该会对第一个愿意对她伸出援手的人抱以好感,把对渣男的爱移情到你身上。”

它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分析很有道理,或者说,至少很符合这个世界的爱情发展规律:

“你也是贵族,不管是真实身份还是现在借用的这个北方国度王储的身份,都高于龙啸天;长得还比他好看,又懂得尊重人,只要这姑娘审美不出问题就一定会选你……”

“不见得吧。”施莺莺用温柔而不容置疑的语气中断了系统的推测:

“这样建立在双方地位身份不平等、认知不对等的基础上的感情,真的能被称之为‘爱情’吗?”

很明显系统当场就被这个说法给绕晕了,只能讷讷问道:“那她为什么会那样看你?”

为了增强自己的说服力,它甚至把龙啸天和梅丽娜不久前第一次见面的影像记录都调出来了:

“她看向你们的时候,都像是在看什么能够从黑暗里拯救她的光芒似的,那么专注认真地祈求着你们的回应。这种感情如果不是爱情,那又是什么?”

它满心以为这个问题能难住施莺莺,结果没想到施莺莺竟然给出了一个它更无法反驳的回答:

“她在渴求自由。”

说话间她已经走过了一簇盛开的花丛,娇艳欲滴的红玫瑰在翠色的枝叶间亭亭拔节出来,轻风掠过,便将叶上未晞的晨露与悠悠芳香一并摇落,惊起尚未在花间完全停驻的蝴蝶。

皇家学院里的所有事物都是经过魔法加成的,和会为了保护花丛而特地设立“禁止攀折”警示牌的别处不同,这里的鲜花哪怕被折下去,只要主花丛的根系没被完全拔除,数息之后也会有一模一样的生长出来,填补上刚刚空缺下来的枝头。

因此,无数身着华美精致的长袍的少女,在抱着厚厚的手札与书籍,和朋友们谈笑着缓步经过这些花丛的时候,都会随手从上面折一枝玫瑰下来簪在发间,亦或者夹在书里,别在领口和胸针上。

馥郁的花香久久不散,缤纷的色彩点缀在正当好年纪的少女周身,久而久之,这都是皇家学院特有的一道浪漫风景了。

可即便是这样的魔法庇护也有不便之处,就好比那些生长在一簇簇热烈的玫瑰下方的那些野草,就没有办法被用正常的除草方式清理掉:

因为只要无法彻底清除这些野草的根系,那么在魔法不分种类只分范围的庇护下,就算上一秒刚刚把它们清理了个干干净净,下一秒,这些绿油油的小芽就又要从土里钻出来了。

所幸这些玫瑰生长得还算茂盛,对得起专门为了它们而施加上去的保护魔法,远远望去,便宛如有一蓬馥郁芬芳的火,在眼前绽开。

这样一来,在层层枝叶的遮蔽下,很少有阳光能穿透它们的阻拦照射到这些小草的身上,让这些本来能生长得蓬勃而杂乱的草只能长成绿油油的薄薄一层,误打误撞之下竟然还算不错的点缀,校方也就没再额外让人前来清理,便始终维持着这样的状态了。

正当系统以为施莺莺也要入乡随俗地折一枝玫瑰佩戴在胸前的时候,她伸出手去,从玫瑰的根系所在的底部折了一茎细弱的草叶出来。

这棵野草和被精心养育着的昂贵的玫瑰一比,可太不像话了,顷刻间便能分辨出两者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事实:

当它们簇拥在一起的时候,尚且算得上整齐,能为盛放的玫瑰增光添彩;可单独把一棵不值钱的野草拿出来,就会发现它究竟有多上不得台面。

因为它实在太纤细、太脆弱了,只是这么轻轻一攀折,就几乎要让它所有的叶片全都被震得脱离茎秆。

然而施莺莺半点嫌弃它的意思也没有,甚至微微一笑,往它的叶子里注入了一点星光:

“你看。”

系统痛心疾首地想,这是对星辰之力何等奢侈的用法,如果被之前那些恨不得把她当成珍稀动物供起来的魔法师看到,只怕当场气昏过去也不是不可能吧?

毕竟对知道占星师存在的人来说,这可是他们做梦都想拥有的、能够改变世界的力量,可此时此刻,竟然被这位纪元年后的第一位、当今大陆的唯一一位占星师拿来种花?

——而奢侈的用法自然有配得上它的奇效。

只一个眨眼的功夫,原本只能在玫瑰的阴影下匍匐求生的野草,便立竿见影地挺直了茎秆,狭窄修长的绿叶染上光泽并缓缓舒展开来,露出了原本细小得几乎都看不见的、被绿叶簇拥在最中心的一朵花苞。

黑发少年在鲜红的玫瑰旁驻足,微微一低头,注视着手中不知名的花朵,笑了起来,就好像全世界的温柔都尽数倾注在这一颔首中了:

“她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在那双星空般的深蓝色双眸注视下,原本紧紧合拢的花苞似乎也有了人类的知觉似的,顷刻间便在她的微笑中绽开了花瓣,一朵银色的六芒星静静盛开在她眼前:

“为此,不管用怎样的方式,她都要摆脱现在的身份,打破壁垒,挣脱束缚,往更高层的阳光雨露迎去,即便明知可能会有被诓骗、被辜负、被遗弃和死亡的风险,为了得到自由,哪怕只是一点虚假的光影,也在所不惜。”

——好不容易追上了龙啸天脚步的梅丽娜突然脚下一个踉跄,不自主地惊呼出声:

“哎呀!”

龙啸天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冷声道:“怎么从前都没见过你这么冒失?梅丽娜,你今天这是怎么了?”

梅丽娜也知道自己失态了,赶忙转移了话题,笑道:“我突然想起以前的事情了,那时殿下还未好转起来,不能离开病床,无聊得很,我就天天给殿下讲外面的故事当消遣,没想到真的有能一起出来的一天。”

“那当然。”龙啸天倨傲道:“我将来可是要征服世界的人,怎么会在病床上被困囿一生?梅丽娜,你得赶紧从以前的日子里醒醒,现在什么都不一样了。”

他顿了顿,似乎也觉得自己今天已经打击了她太多次,不太厚道,便努力放柔了声音劝哄了起来,真是打完一棒子给一个甜枣的最佳典范:

“只要你好好表现,以后不管我地位多高,身边都会有给你的位置的,你可是我的第一个女人。”

梅丽娜垂下眼睛,看似很温顺地笑了笑,柔声道:“是,多谢殿下。”

然而她的内心,却在此刻涌过一阵难以言喻的悲伤和迷茫:

这到底是不是她的主人?

如果不是的话,那他为什么还会记得以前的事情,外在的面容和说话声调也没有变化?可如果这个人还是他的话,又为什么会掌握范畴外的知识,又为什么会忘记和她的约定呢?

梅丽娜至今还记得,她第一次认识到自己和平民与贵族之间的差距的那天,是个艳阳高照、晴空万里的初夏。

她的祖上和这个家族签订了世世代代效忠的契约,因此不管后人多有才华、多渴望自由,甚至可能一反常态地拥有魔力,也只能被拘束在仆从的身份牢笼中,庸碌而卑贱地度过一生。

和绝大部分自由身的平民一比,她的地位甚至比这些人还低:

如果说身份的尊卑等级是一座建立了数千年尚未倒塌的金字塔,那么像她这样,从出生起就被古老的契约束缚住了的世代家仆,便是金字塔的地基。

所有的荣华与和平之下,都潜藏着无穷尽的苦难为基础,而这些苦难还全都重重地压在了他们身上,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愈发沉重难捱。

那时她还小,没到合理工作的最低门槛,能上得台面的大部分工作都不用她来干,于是每天,只要梅丽娜能完成刷盘子和洗衣服这两样不用和外人见面、因此也不会被指责成“不合理地雇佣童工”的工作后,就可以从后门偷偷溜出去玩了。

除去从出生起就被灌输人上人概念的贵族之外,绝大多数小孩子们在这个年纪对尊卑等级还都没什么概念呢,于是所有下人和平民的孩子全都混在一起玩得好不开心:

今天去爬了谁家的墙偷摘果子,明天去和谁一起游泳下河捉鱼,后天和谁约好了一起去放风筝……每天的生活都明快得像一幅色彩斑斓的油画,所有的笔触和颜色里都点缀着笑声。

然而所有的美好假象都终止于那一天。

梅丽娜像往常一样起床梳洗,用断齿的梳子艰难地通开睡得乱蓬蓬的棕色长发,穿上补丁摞补丁的旧衣服,在外面套上一件洗得都看不出来原本颜色、却是她最体面的外裙——至少那上面没有补丁——溜到厨房去捡漏了一堆残羹剩饭当做自己的早点后,就开始做起了日复一日的工作,刷盘子和洗衣服。

她一边动力十足地做着这些枯燥沉重的工作,一边很不合时宜地走神了:

今天的活好像格外多,也不知道等她偷溜出去的时候,她的朋友们还会不会等她?他们前几天约好一起去看启程前往皇家学院就读的大人物的车队的时候,她就因为忙着洗堆成山高的衣服而没能去成,这次可千万不能再失约了,早早做完工作就能早早赴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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