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剧变(1/5)

施莺莺的行动力不是一般的强。

她说了要养这只猫——至少最后被施莺莺捡走的时候这只神奇动物看起来是猫的外表没错——第二天所有的相关用具就都被搬入了她特地在校外申请的独栋住所。

从能自动清理的猫砂盆到每天都会变换外观的猫爬架,从猫咪特制饭食到自动运作的逗猫棒,应有尽有,这浩浩荡荡的架势都引得不少邻居出来看热闹了:

“看看别人家的猫,过得比我们都好。”

这半真半假的酸话立刻引来了另外一人的反驳:“但是这只猫真的好可爱哦,如果我有这么可爱的猫咪的话,我也会给它买这些东西的。”

还有人迎了上去,试图帮施莺莺一把手:“需要帮忙吗?这些东西可真不少,你一个人能搬得动么?”

也正如他们所说的那样,那只通体雪白的长毛猫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宠物。

先不说要买到毛发颜色纯度如此之高的宠物要花多少钱,光从感觉上而言,他们就觉得自己正面对着的,不是什么可以被随意抱在怀里摸毛的小可爱,而是某种迥异于人类的、令人不得不正色以待的存在。

——然而这种感觉下一秒就全都崩塌了。

另外一位过来帮忙的、同为养猫人的邻居难以置信道:“为什么你家的猫咪格外粘人?我的猫碰都不让我碰,有时候我想摸摸它,它还会挠我呢,怎么你的猫就这么乖巧,可太让人羡慕了!”

被这么一提醒,在场的人们才发现这只猫简直殷勤得过分了,跟在施莺莺的身边跑前跑后的,把“虽然我不能帮你搬东西但我可以跟你一起跑让你不孤单”的狗腿行为发挥到了极致,也把它刚刚蹲在货物箱盯上俯瞰全场的高冷架势毁了个稀巴烂。

“这别不是条长得像猫的狗吧。”有人无意间的吐槽揭露出了不得了的真相:

“算了,管它是什么,看看,连这些小东西都知道要跟在好看的人身边,让自己心情变好呢。”

一时间众人纷纷笑了起来,直到有人提醒施莺莺,门外好像有人来找她了,这些饱含调侃和善意的笑声才停止了下来:

“那个小姑娘是不是来找你的?”

施莺莺循声望去,果然看见了涨红着脸,手里拿着一小袋包装精美的饼干,在大门外徘徊良久不知道该不该进来的梅丽娜,便笑道:

“嗯,她是我的朋友。”

她说这话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被梅丽娜听见。

这话要是放在平常,也算不上什么,毕竟有龙啸天的那一句石破天惊的“人人平等”在前面顶着,梅丽娜只会有些微的感动而已。

但她的内心现在已经产生了对龙啸天的怀疑,再加上龙啸天犯了个所有男人都会犯的通病:

在把人搞上床之后,他就再也没有以前那样珍惜梅丽娜了,对她的偏见就又冒了头,一会儿觉得她傻里傻气,一会儿觉得她没有文化,搞得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自信心又处于了崩塌的边缘。

这两厢对比之下,任谁看了施莺莺来挖墙脚的时机,都不得不赞叹一声,又损又妙又准。

在梅丽娜心头思绪百转千回的时候,施莺莺已经和周围的人道过了谢,并许诺以后有什么要帮忙的地方也可以来找她,随后来到了梅丽娜的面前,保持着一个不会太疏远但也不会太亲密的距离,温声道:

“我记得你,梅丽娜,你是依约来给我送东西的么?”

梅丽娜万没想到这位“北方国度的皇储”竟然能记得她的名字,受宠若惊之下,一时间说话都颠三倒四了起来:

“我……是的,十分荣幸,我……”

“不要随便用这个词呀。”施莺莺很温和地对她笑了笑:“明明能收到从这么可爱的你手里送来的东西,才是我的荣幸。”

她刚想对梅丽娜伸出手去,接过她带来的东西,却发现了什么让她不得不拘束起来的东西似的,原本平平伸出去的手便立刻换了个方向,最后只是将手摊开在了梅丽娜的面前,对她腼腆一笑:

“这个是给我的吗?”

——然而这个动作,却带给了她莫大的触动似的。

穿着粗布衣服的少女在把东西放在施莺莺手里的时候,几乎整个人都是抖的,颤声道:

“……万分感谢。”

梅丽娜当然不是为了区区一句话、或者数日前的那一次相救而道谢的,她为的是这份久违的尊重。

虽然从小就生活在缺衣少食的没落家族里当侍女,可出于剧情需要,梅丽娜还是像正常家庭里的女孩子那样很好地发育了起来。

再加上她身份低微,就算遇到了不好的事情,也不会有人愿意为她伸张正义,反而会痛打落水狗地往她身上再踩一脚,深知自己处境的梅丽娜久而久之,便养成了含胸驼背的习惯;如果手里拿着什么东西的话,她还会把东西捧在胸前以遮挡自己的身材:

这样一来,她胸前的累赘看起来就会小一些,来自别人的饱含玩味之意的打量目光也会大大减少。

可这样的习惯,对一个人造成的气质上的毁灭是难以估计的,原本清秀好看的梅丽娜,在这种体态带来的畏畏缩缩的气质影响下,便愈发不起眼了;像龙啸天这样从信息高度发达的世界来的、阅尽美色的人,就对她更看不上眼,只把她当成个玩物了。

连梅丽娜自己都习惯了被这样对待,毕竟贵族和平民之间的界限难以逾越,她还是身份更低一层的世代家仆,被轻视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也难怪龙啸天除去口口声声地说着“人人平等”外什么都没做,就能得到她的倾心以待与感激:

除去梅丽娜的本能在渴望着自由和解脱之外,更因为这种概念的提出,对这片大陆上固有的阶级概念而言,是一次全新的、堪称毁灭性的冲击。

亦或者说,这种冲击曾被每位纪元年后的异界来客都提出过,可随着他们的注意力飞快地转移到别的地方去,这些新颖的概念,便如乍现的昙花一样,倏忽出现又瞬息湮灭在了历史长河中:

是啊,战争、权力、金钱、美人……不管哪种事,都比在一片与自己半点关系也没有的异界大陆上,推行平等和自由来的要吸引人吧?

要将真正的大义贯彻下去,为异世界的人们争取权利?谁会吃饱了没事干到这种地步,还不如先快快乐乐地利用先知先觉的优势,过好自己的日子再说呢。

多少人都是这么想的,多少人也都是这么做的。

时日渐久,这原本能在异世界掀起前所未有的狂潮的概念,能够成为向着固有的陈规烂矩开战的军旗,最终尽数沦为了用来勾搭姑娘的漂亮话了。

——直到施莺莺的出现,这条从未有人真正想要走下去的路上,终于出现了第一道曙光。

她的目光没有像任何一个男人那样,不怀好意地在梅丽娜的腰臀处打转;甚至为了让她不至于感受到被冒犯的不自在,施莺莺还微微垂下了眼,避免与她直视。

可即便如此,梅丽娜也能感受到,来自这位黑发少年的目光和任何一个人的都不一样:

那双多情的暗蓝色的双眼里,有着世间万物都不能撼动的温柔。

明明“他”也是个贵族,哪怕是对平民而言,他都有任意决定平民生死的权力,何况是对地位更低一层的世代的仆人呢?

再加上有“北方国度皇储”的这个身份在前面顶着,就算这位皇储想要跟龙啸天讨要她的所有权,梅丽娜也无法反抗,只能认下自己的命运去服侍新主人。

——可“他”从来没动用自己的特权,连注视梅丽娜的眼光,都像是在注视着一朵花,一滴露水,一缕晨间的清风。

有别于龙啸天为了求得一夕欢愉而装模作样说出的空头大话,梅丽娜在这一眼万年的温柔里,终于得到了真正的尊重。

也正因着她感受到了施莺莺对她果真没有任何的轻蔑与觊觎之意,梅丽娜在施莺莺的面前就更拘束起来了:

就像一个人,如果常年和乱七八糟的人混在一起的话,她也不会感到多羞耻,因为周围的人都是这个样子的,没有任何差别。

她只能长久地浸泡在充满污水的沼泽里,不断下沉又下沉,没有人拉她一把的话,她永远不会在阳光的照射下自惭形秽,甚至要在终年的沉疴积弊里,连自己最原本的模样都忘记了。

可施莺莺来了。

她就像是从天而降的一缕星光,裹挟着来自更高层的风云,以雷霆万钧之势劈开了萦绕在这世间的重重迷雾,将无数被强行蒙蔽着、只能按照谋划好的“剧本”走下去的人,从梦中唤醒。

于是梅丽娜便格外惶恐了起来。

她终于认识到了不光是自己,甚至她效忠了这么多年的少爷,都和真正的贵族有天壤之别,一时间她的脸涨得更红了,活像下一秒就能自燃似的,语不成句道:

“可能不是很好吃,里面没什么名贵的材料……但我的感激之情是有的,我是真心感谢殿下的!”

原本梅丽娜在上门道谢前,对自己的手艺很有信心,毕竟以前她的少爷在吃完药后心情不好、打算找个无辜的人迁怒发火的时候,只要她能拿出点心,就能拯救即将倒霉的同僚于水火之中。

但龙啸天病好之后,除去和梅丽娜浓情蜜意的那段时间外,就再也没吃过她的点心,一时间梅丽娜的内心都前所未有地忐忑了起来:

这么久都没用过烤箱了,她的手艺是不是退步了?

可就算她的手艺没退步,这位名叫奥瑞尔的先生可是北方国度的皇储,就算北方国度终年笼罩在冰雪中,那也毕竟是皇族,像这种出身高贵的人吃过的好东西不知有多少,他能看得上自己带来的这些粗点心么?

她是不是……又做了多余的事情了?

梅丽娜越想越恨不得化身遇到危险的鸵鸟把头埋进沙子里,可就在这时,她听见了施莺莺满含笑意的评价:

“很不错哦。”

黑发少年拿起饼干的时候,手指白皙纤长,就像是在拿着什么名贵的精致糕点似的,硬是把用料简单的小点心衬成了吃不起的样子。

正当梅丽娜面红耳赤、不知如何回应是好的当口,施莺莺的下一句话便让她如坠冰窟:

“你家少爷应该也会喜欢的吧?”

梅丽娜原本因为这一句赞美而明快起来的神情陡然僵住了。

如果说之前的星星点点的怀疑只是导/火/索的话,那这句看似无心的夸奖,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好像她的少爷……自从以一种非正常的速度飞快地好转起来之后,就再也没像以前一样,盛赞过她的手艺了。

她僵硬地低下头,声音细小得宛如蚊鸣:“不,他很久都没吃过我做的点心了。”

施莺莺看她的神色百回千转之下,就知道自己这些天的提醒终于让梅丽娜清醒了过来,便见好就收,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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