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初盟(1/2)
在谢北辰还在满脑子风花雪月的时候,勇敢的打工人——不对,打工猫——已经从房间里冲了出去,满光明圣殿转了起来:
但凡看见个实力不错的人,她就要努力凑过去,看看这人的走向是不是往“只有出远门的人才用得上的传送法阵”那里走的;但凡看见个似乎能用得上的东西,她就会努力把这东西偷偷塞进远程传送法阵旁边的备用物资里。
不少光明圣殿的人也注意到了这只不知是来添乱,还是来帮忙的猫:
你要说它是来添乱的吧,可它硬是能从还未分类、堆在一起的东西里挑出有用的,有用程度堪比“突然接到一个小时后出差的紧急通知后,能帮你从乱七八糟的东西里准确地收拾出行李来的万能舍友”。
可你要说它是来帮忙的吧,它又执着地扯着本不在这次行动计划内的人的裤脚,把人往传送法阵拉过去;可它又那么可爱,很少有人能拒绝它,所以不管被拉过去的人原本在干什么,都只能无奈地顺从它的意思,假意往那边走一走,绕个远路,继续去做自己的事情。
最后成功止住了莉莉丝的焦虑的竟然是阿忒弥西亚,这位光明圣女行色匆匆地从另一边的法阵里迈出来,手里还拿了个传送卷轴,一落地就看见了莉莉丝,露出了个浅淡的微笑来:
“又是莺莺捡的猫?”
“是的,殿下,我们正在考虑把它送去呢……”周围不少人苦恼地看向这只还在他们脚边不停打转的猫咪:
“可是它无论如何也不让我们碰。”
不,岂止是“不让碰”的程度。
这猫虽然能对他们挨挨蹭蹭的,可一旦有人想要伸出手来把它给抱走,那么之前软萌可爱的表象就会在一秒内化为乌有,对着他们弓背呲牙,猛烈地挥舞爪子,浑身的毛都炸开了,硬生把难得正常的橘猫体型扩张到了它的同族们软乎乎肥嘟嘟的体型,反应剧烈程度简直跟遇到了光明圣殿的恶魔似的。
不过这年来,恶魔这一族“残暴嗜血”的无数前科还在这里摆着呢,要说有恶魔能抑制得住自己的本性,就为了变成个人畜无害的小动物陪在人类的身边?鬼都不信。
加上它伶俐又可爱,短短半天内也没能去过什么太机密的地方,便让这人将最后的一点不对劲的感觉也忽略过去了:
“这里人多手杂的,万一不小心踩到它可怎么办呢?”
阿忒弥西亚想了想,便道:“让我来吧。”
她弯下腰,轻轻松松就把半点都没反抗的橘猫抱在了怀里:“我这就把它给莺莺送去。”
虽然莉莉丝来自的罪恶之城和这位圣女代表的光明圣殿,历来都是不死不休的两大对立阵营,但眼下莉莉丝已经顾不上跟光明圣女打擂台了,因为她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阿忒弥西亚手里的那个卷轴吸引了过去,羡慕得几乎要流下口水来:
这个卷轴,哇,一看就是高级货,哪怕在不与外界连通的秘境里,只要输入足够的魔力,就能无条件地启动,并将持有卷轴的人送到安全地点!
成了,有这么个简单易操作还特别好用的高级货在,她就不用担莺莺的安全了。
于是难得安静了下来的橘猫牌莉莉丝就这样被物归原主到了施莺莺面前,阿忒弥西亚一进门就开门见山道:
“我带来了双人能用的传送卷轴,顺便把你的猫给你送来了。”
莉莉丝瞳孔地震:?!等等,原来我只是顺便吗?!光明圣女果然是个如传说中一般不近人情的人啊,连对我这么可爱的猫猫都不动心!
事实上,阿忒弥西亚并不是不近人情,只是太/安静了,以至于让她不管在做什么事的时候,她身上的“神性”都要胜过“人性”,让人格外不敢冒犯而已。
虽然她看起来只是个年轻姑娘,可那双淡蓝色的眼睛里,已经有了饱经世事的人才会有的沉着与沧桑。
如果没有人去打扰她的话,她能在光明圣殿殿前那漫长得几乎望不到头的长阶尽头,坐上一整天,只为了看着浮动在阳光里的细尘一点点落下去,由此可见,她能对施莺莺耐解释这么多话是何等的优待:
“不用担,我会保护你的。”
她将莉莉丝变成的猫咪轻轻放在地上后,才直起身来,认真地对施莺莺解释道:
“从许多年前我发下要保护世人的誓言那一刻起,我就要拯救全部的人。”
不管是从剧情来看,还是从施莺莺这段时间获取的情报来看,这位光明圣女真的成功将这个看上去过分荒谬的誓言践行至今:
她去过最脏最乱的贫民窟,和治疗队伍一起从来势汹汹的瘟疫中抢救过无数人的性命;她去过战火纷飞的前线,以一己之力终结了战争;明明是光明圣殿的领军人物,她却身无长物,一贫如洗,因为她所有的家产,都捐给了前来祈求帮助的平民。
然而就是这样高洁的大义之人,恰恰是最容易被龙啸天这物盯上的。
他才不管什么全局,不管什么仁义,在他眼里,只能看得到一件事情:
这纯洁的人玩起来,会让人格外开。
于是在原剧情里,龙啸天在勾搭上了家财万贯的鲍西娅之后,用鲍西娅的钱大把大把地砸了下去,买通了志不够坚定的光明圣殿的人,往阿忒弥西亚的食物和水里放了cuī • qíng的药物,又让他的上古灵兽跟宠伪装成魔兽的样子,把这位发誓要根除世间一切邪恶的光明圣女引到了无人之处,随后强占了她。
这就完了吗?
并没有,永远不要高估一头种马的下限。
在强/暴了光明圣女之后,龙啸天又借助希帕蒂亚带来的政治压力,将阿忒弥西亚接到了自己的宫殿里,试图把她囚禁起来,就差没对光明圣殿说,“这是老子的人了你们另选个圣女吧”。
施莺莺是个几乎不会对什么事情太上的人,真正的强者大多如此,因为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触动她的灵:
如果有人道之外的暴行发,她便能动用一切政治、法律与舆论的手段予以阻止;如果有什么恶贯满盈的人逍遥法外,她便能将此人的头颅悬在轻判了他的法庭门口以儆效尤,全世界最先进的监控技术也找不到她的人影。
然而原著里的这一段,终于让施莺莺都罕见地动怒了。
在成功将阿忒弥西亚接到了自己的宫殿里之后,志得意满的龙啸天也获得了她的全部资料,在发现阿忒弥西亚的年龄竟然比他大很多后,甚至还嫌弃了起来:
“在我们那里,你这个年纪就是大龄剩女,没人会要你的。”
阿忒弥西亚还无法接受她被光明圣殿驱赶了出来,只能给这个强占了她的男人当qíng • fù的事实,依然按照以往作为圣女之时的思路反驳道:
“可是我正处于魔力巅峰期,还能战斗,根本不老!”
这片大陆上,拥有魔力的人的寿命比没有魔力的普通人要长很多,身为光明圣殿的巅峰战力代表,阿忒弥西亚更是如此。
如果把双方的年龄互相换算一下的话,把会魔法的人的年纪对半砍下去,比如三四岁可以折合成七岁,就差不多相当了。
“谁用得着你一个老女人来帮忙。”龙啸天在发现阿忒弥西亚的真实年龄后,就越想越觉得恶心,看她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但凡开口就是冷嘲热讽:
“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几斤几两?算了,虽然你长得好看,可老了就是老了,不配待在我的身边,等过段时间我就送你去。”
他边这么说着,边在阿忒弥西亚的脖子上套了个奴隶项圈。
看来龙啸天也意识到了这么个身份高贵、地位超然、还拥有强大魔力的人,对他来说会是多大的助益,便利用从上古灵兽那里得到的传承强行控制了阿忒弥西亚:
“你已经是我的奴隶了,如果你愿意听我的命令,和我合作,我就放你一条生路;可如果你不愿意,还觉得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圣女的话……”
阿忒弥西亚冷声道:“我宁愿一死。”
“死?没那么便宜的事。”龙啸天眼珠一转,计上来,威胁道:“你要是不听命与我,那么你拖一天,我就杀一个人。”
阿忒弥西亚从未见过这么野蛮的手段,当即便惊怒交加地开口质询他:“他们都是平民,与你无冤无仇,你竟然……”
“我还管这?”龙啸天大笑道:
“等我以后掌权了,成为这片大陆的国王后,他们还不都是我的臣民,杀予夺,一切皆在我!”
成功控制了光明圣女,就约等于得到了整个光明圣殿。
日后所有的污名都强加在了阿忒弥西亚的身上,也没有人愿意去探究,这位素来行大义的高洁圣女为何会听从一个暴君的命令,她是为了自保,还是为了保护更多的人。
越来越多的人们都开始对她指指点点,不管之前曾经接受过多少来自她的帮助,在这一刻,全部的恩情都被抛到了脑后,好像这样就能证明他们的屈服格外有道理似的:
“你看她的脖子上还戴着奴隶项圈呢,果然她已经忘记了自己曾经的身份,只会听命于现在的主人了吧?”
“光明圣殿的耻辱,你如果还有廉耻之,就该早日一死!”
“一想起以前接受过你这人的帮助,我就恶心得连隔夜饭都要吐出来,快走吧,这里没有你的容身之地。”
这一切的开始,都是从秘境中一个隐秘的山洞起的,那便是龙啸天精心选定的施暴场所。
然而即便她们现在要去往这个本该危机四伏的秘境,也不会有原著里的危机了,接下来的一切都在施莺莺的谋划中,根本没什么好担的:
会造成最大威胁的那个叛徒,在数日前便已经化作了一堆无命的银色粉末,早就不知道飘扬到什么地方去了。
接下来,就算光明圣殿内部还有人心怀不轨,没有了地位如此之高的人的帮助,就算会做什么手脚、布下什么陷阱,也绝对能轻松应对。
系统显然也想起了不久前被活活烧死,甚至因为燃烧的过程没有能让人窒息的烟雾所以到死前一秒都只能被迫保持清醒的男人,打了个寒颤:
“……原来你从那时起,就打算救光明圣女了?”
“那当然。为使善者得善报,我必行救助,筹谋深远。”施莺莺笑了起来,看向还在认真检查手里的传送卷轴的阿忒弥西亚,温声道:
“她应行的路已行尽了,当守的道已守住了,既如此,从此往后,当有公义的冠冕为义人长久留存。”*
对这番对话一无所知的阿忒弥西亚看着面前的黑发少女突然笑了起来,茫然地眨眨眼:“你看起来好像很开的样子。”
施莺莺想起了那个不久前被星辰之火烧得连骨灰都不剩的人,诚恳回答道:
“我在为解决了一个麻烦而高兴。”
这个说辞颇是模糊,如果阿忒弥西亚是个较真的人的话,肯定要接着问下去:
是什么麻烦?你是怎么解决掉的?这个麻烦是不是跟我们有关,否则你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想起来呢?
毕竟这是出发前往危机四伏的秘境的最后一刻,任何计划外的突发状况,都会导致极大的危险出现;就算阿忒弥西亚实力强劲,可是如果她对施莺莺这个外人有防备之、想要未雨绸缪地维护光明圣殿的利益,多问几句也很正常。
然而阿忒弥西亚却只是对施莺莺笑了笑,欣慰地赞同道:“那可真厉害,不愧是你。”
有盘问也没有试探,甚至连半点怀疑之情都没有,就好像是一个宽和的长姊,在看向自己终于长大了、能独当一面的妹妹似的:
既然是家人,那么又怎么会追根究底呢?
只可惜阿忒弥西亚愿意信任施莺莺,并不代表着其他人也愿意这么做。
不少人已经见识到了她身为占星师的实力,深知接下来不管是从政治意义上还是从个人实力上,这位第一世家的族长都不是他们能开罪得起的,更有可能要让“第一世家”的名头从此名副其实地落实下来,因此在对待她的时候,便拿出了和对待阿忒弥西亚的同等规格:
黑发蓝眸少女和金发的高挑女子并肩走过白色大理石的长廊之时,无人不弯腰俯首,以示敬意。
但总有人不信邪。
或者说,某人给出的价格实在太高了,让现在还将财富之神排在七位主神之首的光明圣殿人心浮动,真是切实地验证了“有钱能使鬼推磨”的说法。
于是在阿忒弥西亚刚准备踏入传送法阵的时候,就有人“恰巧”在她身后撞了一下,把疏于防范的她怀中的卷轴撞得落在了地上,原本被密封完好的卷轴,便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骨碌碌地滚出了不短的一段距离,从阿忒弥西亚的视野中消失了。
阿忒弥西亚轻轻一皱眉:“怎么?”
在光明圣女的疑问前,刚刚那个毛手毛脚的家伙分真情实感地立刻跪了下来,诚惶诚恐道:
“是我冒犯了,分抱歉!圣女殿下,我……”
施莺莺突然打断了他的道歉,轻笑着一挑眉:“最近是不是有什么意外的访客来过?”
明明随意打断别人的话是十分不礼貌的,可因着她身份实在太特殊,地位尊贵,加上被那双仿佛含有一整片星空的暗蓝色桃花眼凝视着的时候,要控制得住自己不沉迷下去,就已经需要远胜常人的意志力了,哪里还顾得上继续气呢?
于是这人便只能继续解释道:
“是的,不久前有个年轻人,说要面见圣女殿下,口口声声说自己需要帮助。但我们询问过他的来意后,发现他是违反过国王禁令的危险人物,又说不出自己究竟有什么地方需要帮助,就把他赶走了。”
“需要叫人去把他带回来么?”这人有意无意地试探道:
“圣女殿下,听我一言,还是把他叫回来吧,毕竟我们光明神殿要平等地救助每一个人,万一他真的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才不肯告诉我们缘故的呢?”
“不必了。”施莺莺笑了笑:“还是处理现在的秘境要紧,对吧,阿忒弥西亚?”
“那就听莺莺的。”阿忒弥西亚接过被捡了来的卷轴,对周围的人们一点头:
“我们这就出发。”
一阵冲天的光芒闪过之后,两人的身影便消失在传送法阵中了,周围的人们也陆陆续续地按照刚才拟定好的计划,要么跟在她们的身后依次进入秘境,要么留守光明圣殿以防万一。
人人都在忙碌地各司其职,因此也就没人发现,刚刚那个撞到了阿忒弥西亚的人的衣角,亮起一簇微弱的银色星火,以一冰冷而不容抗拒的姿态,危险地盘踞在了那里。
进入秘境之后,就连没有魔力的施莺莺都能感觉得到,这里的魔力含量和外面截然不同,证据就是连最内敛的阿忒弥西亚的情绪都肉眼可见地变好了,连说的话都多了起来:
“这就是纪元年前的魔法师们的传承么?果然不愧是光明和黑暗混战的年代!就我目前能感受到的能量来讲,那时的人们实力比现在不知道要强多少,如果能一直待在这里的话,哪怕什么都不用做,只被动地在这充满魔力的环境下活一段时间,在秘境关闭后再出来,魔力储量也能大大增强……”
话语未完,阿忒弥西亚便突然停止了话语:
因为她刚刚想起,跟在她身边的是没有魔力的占星师,自己这么一通说,未免有点太不顾及别人的感受了。
可就在阿忒弥西亚刚准备道歉的时候,施莺莺的猫咪做出的举动立刻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你的猫跑掉了!”
随着她的惊呼声落下,谢北辰化身的白色长毛猫就从施莺莺的身上跳了下来,三步两步就跑了个没影,按照施莺莺对他有意无意的暗示那样,去联系那只上古灵兽了;莉莉丝化身的橘猫也紧随谢北辰离开了这里,毕竟不管是施莺莺还是谢北辰,都是心思缜密、哪怕已经有了成的把握也要做好最坏心理准备的人:
万一他们无法说服已经对现在的人类濒临绝望的上古灵兽,便就地抹杀,夺走传承!
但是在阿忒弥西亚的眼里,就是“普通宠物在面对危险的时候遵循本能抛弃了自己的主人”,便对施莺莺格外关照了起来,怕她伤,疏地安慰道:
“魔法师不会为难这小动物的,倒是我,我刚刚不该那么说……”
施莺莺笑着拉了拉她的袖子:“你也太小了,我其实真的没有那么脆弱啦。”
为了赶紧减轻习惯把所有责任都扛在自己肩膀上的阿忒弥西亚的内疚感,她迅速转移话题问道:
“所以按照你的说法,如果能够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在这里尽可能地待久一,肯定是有好处的?”
“是的。”阿忒弥西亚点点头确信道:“哪怕只是呆在最边缘的地方,也能受益匪浅,希帕蒂亚身为一国的公主,应该也得到了情报赶来这里了。”
施莺莺笑着一合掌,庆幸道:“那我就放心了。”
阿忒弥西亚伸出手,轻轻摸了摸身高只到自己胸口处的黑发少女柔软的发顶,叹道: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不会处理人际关系,只能在光明圣殿里用实力压倒一切……莺莺是个很厉害的小姑娘。”
系统当场瞳孔地震久久未能止息。
如果打个比方的话,那么它里排山倒海滚滚过的吐槽简直就像是一千只大白猫排着队跑了过去——不要问它为什么要拿这个恶魔作对比,可能是刻在DNA里的记忆,它总觉得这位罪恶之城的城主是个特别擅长吐槽的家伙:
这,从这具身体的年龄上来看,原主的确还是个需要上学的少女没错,截止龙啸天穿越过来之前也才刚刚成年;但光明圣女你在面对这漂亮小骗子的时候可一定要擦亮双眼啊!
她的内里都是个不知道在多少世界里艰难求打过滚的老油条了,不坑你一把都是她良心发现,你是怎么做到眼神这么不好,把一朵食人花看成娇弱小白花的?你甚至还想给她搭个花架子把她保护起来!
被当成柔弱无力的小可怜保护起来的施莺莺甚至半点也没“被小看了”的不悦,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形高挑的金发女子身后,往魔力涌动最剧烈的地方走去,顺便还能对系统笑道:
“真好啊,我一直都想要个姐姐。”
深知施莺莺本性的系统第二次瞳孔地震,在它的里已经经历过了盘古开天地女娲造人、共工怒撞不周山精卫填海之类的一系列惊天变故:
“你竟然不是想要一个替罪羊,不是想要一个被你坑到体无完肤的受害者,也不是想要一个盟友?这个世界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施莺莺嗔道:“你在说什么呢,我可是柔弱无害需要保护的少女。”
系统第三次瞳孔地震,发出了以一串数据而言最撕裂肺的喊声:
“真的吗?我不信!”
“且谁能不喜欢又温柔又有包容力,哪怕看起来冷冰冰的、也会无条件维护你保护你和信任你的大姐姐呢?”施莺莺看着金发女子挡在她身前,为她从齐腰高的草里开出一条平坦的道路,甚至还贴心地帮她把道路两边的杂草和碎石都清理干净了,好让她能更如履平地一,便难得真正温柔地笑了起来:
“我就很喜欢。”
还在跟上古灵兽努力交涉中的谢北辰突然感觉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喵喵喵喵喵???
阿忒弥西亚的实力还是很过硬的,在探索秘境的时候如果能有这么个帮手,那简直就跟自带能够智能规划路线、精准规避障碍和战斗的高级指南针似的,没过多久,她们便抵达了全秘境魔力波动最为明显的山洞面前。
这个山洞明显已经多年无人前来拜访过了,门口粗糙的石阶都蒙了尘,葱郁的藤蔓从上方垂泻而下,将黑黢黢的洞口挡得严严实实,即便阿忒弥西亚高举权杖,在洞口一口气施展了足足一打的照明术,也没能让这里面的景色便清楚半分。
阿忒弥西亚下意识地便挡在了施莺莺的面前,解释道:
“全秘境里魔力波动最明显的地方就是这里,我去给你探路。”
“请务必小心……”施莺莺的嘱咐还没来得及说完,异变便发生了:
无数黑色的光芒刹那间争先恐后地从山洞深处汹涌流出,对着阿忒弥西亚的手脚缠绕去;与此同时,隐藏在山洞墙壁里的喷管也在喷出大量的粉红色雾气,这个颜色的药物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来者不善!
阿忒弥西亚刚想抽出法杖迎敌,却猛然惊觉,自从她踏入这个山洞的那一刻起,始终都围绕在她身边若有若无的束缚感便猛然强烈了起来,让她的魔力流动都出现了滞塞不通的现象:
不能施展魔法的她,跟普通人没有半点两样!
幸好身为光明圣殿的领军人物,她还是有一能自保的东西的,刚刚拿到的那张启动简单、效果超群的传送卷轴便是她压箱底的好东西。
于是阿忒弥西亚反手就撕开了那张被她带在身边、用来在紧急关头逃命的传送卷轴,却目眦欲裂地发现,她携带的双人传送卷轴,已经不知何时被换成了单人的:
危机四伏,前路晦暗,能离开这里的名额却只有一个,她会怎么选呢?
考虑到双方地位高低、身份尊卑、活着离开这里后能创造的利益等问题,那这个答案简直不要太明显:
阿忒弥西亚才是唯一的最优解。
即便施莺莺是身负古老传承的占星师,但不知是出于“保护尚未完全得到占星师传承”的保护心理,还是出于“不能让半道蹦出来的这家伙抢了我们风头”的微妙的嫉妒之情,总之这个消息在光明圣殿有意的封锁之下,没能传播出太远的范围。
光明圣殿常年把持宗教信仰,和皇权分庭抗争多年,彼此之间的合作只有重大节日的那点礼节性的彼此问候,第一世家和国王的合作又是秘密进行的,甚至连国王最为倚仗信赖的那支队伍,都无从得知细节,于是光明圣殿现在的处境很微妙,大概就是“我自己知道并觉得你们都不知道”的状态。
一个是身负惊世力量却无人得知的没落世家族长,一个是天资高强、名声响亮、身份尊贵的光明圣殿的圣女:
把前者扔在这里,她尚且有凭着自己的力量活下去的机会;把后者带走,能活下来的她就能继续创造更多的利益。
阿忒弥西亚只在几不可查的停顿后,便撕开了卷轴,象征着时空转换的漩涡与光流开始从卷轴上涌动起来,看来接下来会发什么已经很明显了。
然而布置下这个陷阱的人实在太了解阿忒弥西亚,知道她是个合格的光明圣女,是在这个时代的光明圣殿里几乎都要绝迹了的、彻头彻尾的好人——
于是下一秒,这位光明圣殿的圣女便毫不犹豫地对施莺莺伸出手,用力一推,试图将她送入这个几乎穷尽了她全部的力量,才从这个秘境里撕扯开的通道,嘶声大喊:
“走!”
从理智上来讲,阿忒弥西亚分清楚这位族长并不需要自己的保护;但是从情感上来讲……
在原著里,身为龙啸天的后宫中年龄最大的人的阿忒弥西亚,哪怕此刻没有被剧情束缚着,可在见到施莺莺的那一刻,也有了模糊的感念:
如果我有个妹妹,也该是这个样子的。
她会聪明又漂亮,哪怕身在困境中也决不放弃;她的理想无人能及,不管前路有多大的风险,她都会很努力地披荆斩棘前行。
那么我这个做长姊的,也该好好保护她才是吧?因为除了我这个擅自认定了这重身份的“姐姐”之外,她再也没有什么年长的女性家人了。
——然而阿忒弥西亚的努力没能成功,或者说,在场的另一人倒是反向成功了:
要是阿忒弥西亚面对的真的是个普通少女,这一推绝对能把人安全地送走,可这是谁?是施莺莺。
她经历过的世界与轮不知凡几,早就锻炼出了一身的本事,哪怕真的手无缚鸡之力,也能用最省力、最轻巧的方式,精准打击人体弱点,取下敌人颈上人头,怎么会被阿忒弥西亚真的给送走呢?
于是当即反扣住了阿忒弥西亚的手,足下交错间施以巧力,两人所在的位置便刹那颠倒了:
原本该进入传送法阵的施莺莺,迎向了一片黑暗、机关乱舞的山洞;原本该独自一人迎向这个专门为她准备的陷阱的阿忒弥西亚,则很快就要平安离开了。
更要命的是,阿忒弥西亚深知自己实力过硬,如果连她都不得不启动这张传送卷轴逃命的话,那她面临的肯定是相当凶险的局面,于是在制作这张卷轴的时候,她还特意往上面加固了这一个限制:
一经启动,便绝对不能停止,更不能撤销,以最大限度地保证用其逃之人的安全。
在两人交错过的一瞬间,淡金的长发与漆黑如夜的长发便如晨昏更迭般流泻,宛如一曲精妙的舞蹈;可是对舞的两人,却很快就要各奔东西,迎来自己的命运了。
在阿忒弥西亚完全没入传送阵的光芒的那一刻,施莺莺迎着她震惊不已的神色,看向那双已经逐渐蓄起隐隐水雾的天蓝色的眼眸,笑叹了一声:
“阿忒弥西亚,你说什么才是真正的保护呢?”
只可惜她没能得到阿忒弥西亚的答,两人正在逐渐松开的手,便彻底被两股力量分了开来,瞬息之间,施莺莺还站在黑黢黢的无光洞口前,阿忒弥西亚则早已置身千里之外的光明圣殿中了。
阿忒弥西亚刚自从传送法阵中现身,就像是经受了什么难以承受的巨大打击似的,踉踉跄跄地半跪在了光明圣殿的地上。
为了尽可能地减少争夺秘境的竞争对手,这个特制的法阵是一次性的,就算阿忒弥西亚要动用身为光明圣女的最高权能强行启动它,也不得不等上几个小时的冷却时间,才能成功重启。
几个小时后,没准在山洞里遭受了埋伏的人骨头都凉透了。
留守光明圣殿的人不在少数,一看见她竟然独自回来了,瞬间大惊,不管是心怀鬼胎的人还是真的担她的人,匆匆跑向了她所在的传送法阵,同时一迭声地高喊道:
“圣女殿下,您怎么一个人来了?是遇到什么危险了吗?”
然而往日里,怎么冷淡也会应他们的阿忒弥西亚却只字未发。
她淡金色的长发如融金流云般流垂下来,手中几乎有寻常人一人高的法杖在地上拖曳出了长长的划痕,发出铿然的金属鸣声:
就像有什么东西正在她的身体里发着翻天覆地的转变似的,让她周身的气场,都从宁静得宛如一望无垠的雪原,变成了能够呼啸着撕裂万物的暴风雪、咆哮着要吞没陆地的海啸与飓风。
这下哪怕是再眼瞎的人也能发现她的不对劲了,于是原本还在奔向她的人都依次停下了脚步,惊疑不定地试探道:
“圣女殿下,你这是……”
“你该不会是被恶魔附身了吧,阿忒弥西亚!”那个做手脚调换了卷轴的人见状,中大喜,美滋滋地心想,难不成是那个叫龙啸天的好色之徒真的成功了?
不对,如果他真的成功了,那这时间未免也太短了。算了,管他什么原因呢,反正无论如何他都不亏:
如果出事的是第一世家的族长,那惨遭退婚的龙啸天就能一雪前耻地折辱回来;如果出事的是光明圣女,那有了这人开先河在前,他还怕不能抓住阿忒弥西亚的把柄,从她身上利用这事赚到更多的钱?
在光明圣殿里,“被恶魔附身”是相当严重的指责:
可以说一旦有人这么指责另一方,那么但凡有一丁点不对劲的迹象,不管获罪之人身份多尊贵、地位多崇高,就都要被拘束起来,等待检查和审判!
无数闻讯赶来的人已经虎视眈眈地盯上了阿忒弥西亚,或者说,能够第一时间准备好这东西赶过来的,从一开始就没怀什么好心。
他们手握权杖、卷轴、驱魔的圣水和用来穿刺手腕的带尖刺的镣铐,对着阿忒弥西亚发出怒吼,甚至连“圣女”的敬称都不用了:
“阿忒弥西亚,证明你的清白!”
“你之前从来不会这么失态的,突然性情大变必有原因,快证明你没有被恶魔附身,否则我们将逮捕你!”
然而即便至此,阿忒弥西亚也半点反应都没有,她就像是一尊精美的大理石雕像,以人世间所有的光明与痛苦雕刻而成。
在越来越喧嚷的人声里,她始终静默如一,半晌后,这位终于在短短的半天内,就被颠覆了以往数十年的规训的圣女,终于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流下两行清泪来:
“是谁出卖了我们?”
她话音刚落,数天前曾经出现在这里的银色的星火,便又一次冲天起,始终盘踞在那个做了手脚的人袖口的星火,终于降下了来自星辰的裁决,无数银色的星尘又一次在空中纷纷扬扬地散落下来了。
这人几天前,还在心里嘲笑过那个被烧死的同僚,能有多疼呢,就叫成那个惨样?这么大的人了,在光明圣殿里也该学到了不少东西,怎么就废物成这个样子,连逃跑都不会?
在收了钱、成功调换了传送卷轴之后,没能得到什么实质性惩罚的他,便在心里肆无忌惮地嗤笑了起来,不屑一顾的情绪更加浓重了:
什么占星师?不过也只是个空有虚名的家伙罢了,连他做的手脚都看不出。
然而此刻,在彻骨的、仿佛连灵魂都要一并燃尽的疼痛里,他半点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惨叫,更别提什么“努力逃”了,只能涕泪横流地大声求饶,同时模模糊糊地心想,原来不是她没看出来,只是她当时不跟自己计较已:
“圣女,圣女殿下,饶命啊!是我们错了,我知道错了!求求你放我们一马,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他的这番人称用得那叫一个颠三倒四毫无逻辑,然而隐藏在这番话背后的,却是更可怖的深层消息:
在上一个背叛者已经伏诛的现在,为什么他还在说“我们错了”?
——除非背叛者根本不止这两个家伙!
被迫全程注视着自己的躯体一点点被火焰灼烧成粉末,哪怕感觉脑浆都要被烧沸腾了、骨头都要被烧到裂开露出里面的骨髓了,也不能昏迷过去,只能在越来越浓重的绝望情绪中迎接死亡,委实是十分残酷的刑罚:
可以说这手段,和以折磨人为乐的恶魔,从震慑程度上言都不遑多让。
酷刑当前,立刻就有虚不已、怕这刑罚也落到自己身上的背叛者露出了马脚,一位年长的女神官颤声劝说道:
“圣女殿下,这样不好,太残忍了,你不是也没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吗?既然你没事,那你跟这人计较什么?”
不是她太狂妄,是她、乃至之前那个做手脚的人也分笃信,阿忒弥西亚一定会被他们成功劝服:
因为她是个最符合光明圣殿传统意义上的好人,所以她一定会原谅所有人的。
——可是好人就该遭受这事情么?
者,那位占星师越俎代庖地处理掉了上一个背叛者的时候,那个背叛者的第一反应也是向阿忒弥西亚求情;如果没有施莺莺的劝阻,只怕阿忒弥西亚真的会原谅这家伙,看来“只要犯了错就去请求光明圣女的宽恕”,已经是这帮人通用的保命手段了。
眼看着阿忒弥西亚在沉默地流泪,年长的女神官虽然觉得气氛有不太对,但还是按照以往的惯性,骄横道:
“我们都是光明圣殿的人,你理应和我们站在同一条战线上才对……”
她话音未落,第二簇白金色的火便冲天起,打断了她所有的话语,将一切陈腔滥调全都泯灭在了更加撕裂肺、令人头皮发麻的惨叫声里。
阿忒弥西亚的眼泪从未有一刻停止,然而她面上的表情却始终冷定如一,就像是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人间、只是象征性地流一下眼泪以示哀悼的神灵似的:
“我明白了。”
她高高举起权杖,盛大的光芒便从杖端的水晶经折射流淌出来,顷刻间便向四面八方蜿蜒去,接二连三的火焰冲天起:
“原来人的里,是真的有魔鬼的。”
自然也有寥寥数人逃过了这次的制裁。
可即便他们没犯过什么罪也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在这地狱般的惨况面前,他们也被吓破了胆,只能凑在一起躲在墙角瑟瑟发抖,看着阿忒弥西亚宛如携裁决之神的利剑般,将所有有罪之人的命一一无情夺走:
“世人多苦楚,多流离。我无法完全拯救你们,何况你们也并不值得我去拯救,过量的宽恕只会成为心中的魔鬼的养分。”
放眼望去,这里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她曳着长袍缓缓行过的地方,无不哀鸿遍野,死伤无数。
在白金色的火焰中痛苦扭曲的肢体瞬间便被炙烤成了黑色,发出难闻的焦臭和烧糊的气息,看来这份火焰和裁决的星火虽然有着同样的功效,可终究还是在细枝末节区分开来了:
是因为力量不够,做不到这点,还是为了让震慑效果更好,故意不做到这点的呢?
没有人能得知这个答案。
他们能知道的是,原来阿忒弥西亚这么多年来,未曾对任何一位失职的神职人员下手,并不是因为她力量不足,仅仅是因为这头猛兽被正在日益朽烂的规则束缚住了已。
——但是现在,强加在她身上的囚笼被打开了。
“所以全都去见光明神吧。”金发蓝眸的圣女眼角的泪痕已经干涸了,可即便如此,这放在别人身上就会格外狼狈的泪痕阑干的模样,却让她比世间所有的光芒加在一起都要璀璨得让人难以直视:
“如果我做错了,就让光明神降下神谕惩罚我;如果我没做错,那么当杀者杀,才能制止一切邪恶的滋!”
“裁决人类是神灵才能做的事情!”有人挣扎着匍匐在地上爬了过来,试图抓住阿忒弥西亚的脚腕,明摆着就算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阿忒弥西亚,你太狂妄了,你竟然要审判我们?”
这番话竟然得到了不少还没死透的人的应,在愈发高涨的烈火中,有人在濒死边缘爆发出带血的嘶吼:
“区区人类,你也想比肩神灵?”
“是的,我要,且我能!”阿忒弥西亚冷声高喝:
“光明神,我阿忒弥西亚终年循善路,行义举,在日益腐朽的光明圣殿还能坚守本心始终如一,为何要让我遇到这事情?”
阿忒弥西亚话音未落,便感觉侧脸有一道凉意蜿蜒过。
她下意识地伸手一揩,却发现在她指尖逐渐蔓延开的颜色,并不是预料中的无色透明,是触目惊的血红:
“现在我正在怀疑一切,摧毁一切,重建一切,你应我数十年的祈祷的时刻应该来临了,神灵的庇护此时不来,又将何时降临?”
在熊熊的冲天烈火中,金发的圣女噙着血泪,白袍在不知从何来的狂风中猎猎扬起,残酷而坚定的美感在她身上尽数流淌出来了。
她冲着遥远的光明神的神龛张开双臂,无力的双手也握不住权杖,便只能任由它坠落在地,发出一道沉重的、宛如人心崩塌般的响声:
“来啊,光明神——请看见我,听见我,然后审判我,制裁我!”
阿忒弥西亚其实并没有真的想得到神灵的应。
只是她在濒临崩溃的边缘,唯一能想到的,便是呼唤她供奉了这么多年的神灵:
他们都觉得我是个好人,所以我就该遇到这事情么?
可那也不过是“他们觉得”已。
如果让现在的我去回顾这几年的人生,即便是我,也不得不承认,那个我其实是被规矩束缚了这么多年的,不如死的腐朽之人啊。
真要说谁是好人的话,现在正独自处于秘境中的莺莺,才是个真正的好姑娘,可她就要为这样的我死么?她救了我,这是值得的么?
如果我的一切坚信都不能得到肯定,我的一切呼唤都没有半点回声,那么善人的坚持又是因为坚信什么,恶人的肆虐又是在倚仗着什么呢?
正道何在?公义安存?神啊,救救我们……或者至少救救那孩子吧。
传送法阵上的光芒还在一闪一闪,那是“正处于冷却中”的标志;可偌大的光明圣殿内,除了这个法阵和还在燎燃不息的火之外,已经也没有能闪闪发光的东西了:
遍地都是烧焦的漆黑尸骸,满目都是在高温炙烤下开裂的斑驳岩石,没有一处能幸免。
人间地狱,是真真正正的人间地狱。
然而就像纪元年之时发生过的事情那样,黎明终将战胜漫漫长夜,光明与希望终将从绝望之中诞,太阳底下无新事,一切都将如是进行。
——下一秒,已濒临崩溃的阿忒弥西亚陡然感受到了一股脉脉的暖意,如水流般轻柔和缓地拂过她的四肢百骸。
这股暖意所过之处,她因为强行燃起火焰对这么多人降下制裁几近枯竭的魔力便尽数得到了补充,甚至还更胜以往;那柄跌落在余温未去的灰烬里的权杖,也在不知从何处缓缓涌入的光芒的簇拥下升了起来,温和不容拒绝地落在了阿忒弥西亚的掌。
杖端的水晶光华流转,甚至变成了只有得到过神明的祝福才会变成的金色,一簇金色的火倒映在她晴空般的蓝眸中。
顿时在阿忒弥西亚的感受下,整个世界都飞速变得纤毫毕现了起来:
她能看见飞鸟,走兽,流水,高山;她能听见祈愿,诅咒,欢笑,悲鸣。
她能看到最遥远的北方国度里,众人在风雪中跋涉;她又能看到在至高的王庭里,无数法师在为这股庞然降世的力量惊喜和祈祷;她甚至能看到光明圣殿外刚刚被烈火灼烧过的枯枝,正在这份力量的余韵里,徐徐绽放出一朵爱娇的粉色花苞来。
在最坏的时代过后,最好的时代就要来临了。
在这几乎令人醺醺然的温柔簇拥下,阿忒弥西亚挣扎着保持了最后一丝理智,艰难地从她的知识储备里找到了与这情况相关的记载:
这是光明神的祝福。
千年前,正是在这份祝福的帮助下,光明圣殿得以成立,将全大陆的恶魔驱赶至罪恶之城,并永久地封印了起来。
在纯白的光芒中,阿忒弥西亚似乎听到了一个含笑的女声,就像是世间所有灵的创造者似的,带着浩瀚的悲悯与温柔,从她的耳边一直传到心里:
“好孩子。”
“我为你降下祝福,请你保护我的星辰。”
在纪元年前的古籍里,曾记载过多次的“光明神的祝福”,终于在纪元年后,在公元1000年,同样的一个整数的年代里,重现世间,仿佛冥冥之中有宿命指引似的,才能让这事情全都如此巧合地衔接。
后世的光明圣殿的史书上记载,这一年不仅是后世津津乐道的“第三纪元”的开始,也是正显出腐朽之相的光明圣殿被强力拨乱反正,到最初建立的正轨的初始:
【阿忒弥西亚,光明圣殿自成立以来的第六位圣女,在某次与其挚友、第一世家族长施莺莺联手探索上古秘境之时,意外突。】
【被同僚暗算、却又被友人拯救了的阿忒弥西亚,从而产生了要锐意革新光明圣殿的想法,并在回归光明圣殿之后,在裁决的星辰之火帮助下手刃叛徒,在悲愤难当之下无师自通迄今为止唯一能裁决罪恶之人的魔法,光明之火。】
【人人都以为,这番违背了光明圣殿多年来“用爱去感化你的敌人”教旨的做法,一定会得到光明神的惩罚,然而光明神却自纪元年后破天荒地第二次降下祝福,赐予阿忒弥西亚神力。】——注1
【自此之后,代代光明圣女,都从阿忒弥西亚这里继承了能看穿世间一切罪恶的真理之眼。仅数小时内,所有不能坚守本心、行端坐正的光明圣殿的人员,不管身在何处,尽数被燃起的光明之火由内外焚烧殆尽。】
【同日,秘境初盟,初代维序者成立。】
【数年后,随着知识壁垒的进一步崩塌,越来越多的平民们也拥有了魔力。阿忒弥西亚力排众议,将招收神职人员的条件限制除去,不拘贵族还是平民,只要能保证在任职期间坚守本心,救助他人,就都可以进入光明圣殿就职。】
【在她的努力下,光明圣殿首次打破阶级限制做出表率,为后世平民参政提供了契机,开宗教领域变革先河。】——注2
【第六位光明圣女,初代维序者之一,阿忒弥西亚,是毫无疑问的光明圣殿变革者,合格的时空维护者。】
【注1:纪元年后第一次得到光明神赐福的,是第一世家族长、最后的占星师、第三纪元的引领者与变革者,初代维序者创始人,施莺莺。】
【注2:本书整理者南丁格尔,是首位进入光明圣殿的平民。】
——不过那也都是后来的事情了。
光华流转之下,这个山洞里瞬间就只剩下了施莺莺一人的身影。
哪怕她还未得到占星师系统的传承,可来自星辰的力量实在太过强大,竟然达到了一力降会的效果,以至于她只轻轻一挑眉,念电转之下,所有还在运转的机关就尽数被强行停止了运作,随即在燃烧的星辰之火里一点点地尽数被焚烧成灰烬。
这份实力,恰恰是正在寻求合适的主人的灵兽最看重的因素之一;另外的因素,原本还需要在漫长的观察期中慢慢考量,只可惜它已经没有时间了。
加上不久前,它曾经目睹过自己原本选中的龙啸天原形毕露,后来又差点在小巷子里被迁怒虐待,幸好有同为灵兽的“同族”路过,将它从那里带走,才保全了它一命。
——既然它的救命恩人跟着的这位主人有这样的实力,那不如就试探一下?
于是数息后,一位猫耳少女从高处的岩壁上轻盈跃下,好奇不失警惕地看着施莺莺,谨慎道:
“主人?”
这位集天真妩媚于一体的猫耳少女穿着相当暴露——不,这么说都客气了,她浑身上下半点布料都没有,只在重点部位覆盖着一层尚未褪去的薄薄的皮毛,美好的曲线若隐若现。
毕竟刚刚从兽形化作人形,她甚至还不习惯穿衣服,于是那光洁白皙的大腿、大半个胸脯、柔软纤细的腰肢全都暴露在外面,一条蓬松的尾巴半遮半掩地从身后延伸出来,加上她接下来的这番话,足以让任何一个机能健全、审美正常的男人动心:
“我是掌握这个秘境所有传承的守护兽,你似乎会是个不错的主人呢。”
她眨了眨水汪汪的眼睛,天真地歪歪头,那头银色的长发便如流泻的月光般从她牛奶色的肌肤上滑落了:
“如果你也想要我,便给我你身上的随便什么东西就好,让我们来签订契约,从此之后,我便是你的骨中骨,肉中肉。”
——骨中骨,肉中肉,这是很委婉的“我是你的人”的说法,因为根据那个人人皆知的古老的传说,世界上的第一个女人,便是由第一个男人的肋骨化成的。
这可真是一剂猛药。
在她的记忆里,男人垂涎她的美色,想要夺走传承的同时也顺便睡上一睡;女人唾弃她的装扮,说她有伤风化,也说这下属要不起,万一勾引走了她们的丈夫该怎么办?
这女人们的担也不无道理,因为几乎所有的男人在听到这番话后,多半都会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然后对她伸出油腻腻的手,说着各淫猥的话语,试图剥光她身上最后一点遮蔽。
这人绝对不是她想要的主人。
连最起码的对心智是否坚定的这低级考验都无法通过的人,怎么配拥有她?她甚至都不用继续进行后续的考验,就能在第一关筛选掉大部分志不坚定、会被美色/诱惑的人。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这招竟然失效了。
面前的黑发少女面色如水沉静,半点唾弃、怀疑、觊觎和不屑的神情都没有,只是对她伸出手,以一不容抗拒的温和姿态将半跪在地上的她拉了起来,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这个千百年来都没有人问过的问题,终于把不管面对怎样的人,都能游刃有余地应付过去的她打了个措手不及,只能喃喃道:
“……我没有名字。”
就算她现在是人人都想拥有的上古灵兽,可这人也都是冲着她身上的传承来的,根本就没有人会考虑到她的感受,根本没人想知道她累不累、疼不疼;更罔论千百年之前,她还只是个普通的灵兽、没有现在这么珍贵的时候,受到的待遇只会比现在更差,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
她至今还记得,创造出她的那个魔法师在死前,曾有人问过他,要不要给这只能化作人形的灵兽留个名字,这样也方便后人寻找和对证,满怀渴望的她却听见了这样一句充满不屑的话语:
“不过是个畜已,还想要名字?怎么不干脆想要自由呢?”
这句话给时年幼小的她留下了相当沉重的打击,以至于她在熬死了魔法师、还有这个魔法师的传人后,孤身一人在大陆上飘零了千百年,选定过无数人观察过无数人也放弃过无数人,自始至终,都没能想到给自己起个名字。
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和人类之间,有着何等不可逾越的差距的猫耳少女浑身颤抖着低下头去,中一时间都有了自暴自弃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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