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野渡【四】(3/3)
我说:“那把钥匙长什么样子?也许我能帮你留意一下。”
万俟生说:“‘那把钥匙长什么样子?……我不知道‘它’长什么样子,但我希望‘它’是一个人的模样。我希望‘它’属于行间,生在这里、长在这里。我希望‘它’有人心、有人性,心怀悲悯。”
我说:“那你想找的可不该是把钥匙。”
万俟生说:“‘它’可以是一把钥匙,也可以是一个为众生扭转乾坤的机缘。”
机缘。
这样高深的词语,还是第二次听到。
第一个说这个词的是个独眼神棍。
富甲皈依是机缘,习得奇功是机缘,觅得良人是机缘,名师点拨是机缘。
被乞丐养大、无所事事的小混混不配有机缘。
乍一听到这个词,几乎让我以为这不过是我听信神棍谗言后在某个下午做的白日梦。
难道狗神棍这次竟然难得一遇的压准了两分脉,我当真遇到了这个凭我落子、聚散随心的缘分?
可这又能说明什么?
说明所有人都只是自以为自由的提线木偶,实际正走在早已注定的道路?
那股初见斗篷人的窒息感又从心底翻腾了出来,引得我说不出的反胃。我分明看见万俟生仍在说着什么,耳畔却瓮声作响,听不真切。
我说:“什么?”
万俟生说:“我说,在发现你的时候,大人只说了一句话,‘时候终于到了’。”
我说:“这代表什么?”
万俟生说:“齐豫,你说你不信命,那如果你的命运指引你成为拯救行间的英雄,你会信吗?”
我会信吗?
我的心绪杂糅作一团,一时竟不知该认同还是否定。
所幸万俟生问得沉重,却不像之前那样催着我回答。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更不知道他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心情十足遗憾又复杂万分,千言万语抵在嘴边,下一瞬却都彼此打散。
我说:“万俟兄,你知道,我们已经吃下了你刚才给的药。就算你现在告诉我这么多,等药效发作,我应该也无法再记得了。”
万俟生终于爽朗一笑:“你在想什么?我刚才给你们喝的,只是酒而已。”
他打开葫芦塞,仰头大大喝一口,勾着空葫芦晃了晃:“下午在酒肆里打来的,一个小年轻付的钱。——你们也觉得味道还不错吧?”
见我不说话,万俟生摇摇头,在怀里摸了摸,摸出一块令牌,扔了过来:“我万俟生从不强人所难,你离开这里,我便不会再特意寻你。这令牌……这令牌就当做是付你的酒钱,危机关头它也许能救你一命。”
我愣愣地拿着那块令牌,不知该如何反应,转头与燕子对视一眼。
燕子也同样惊异。
再转头回去,便只能看到一个远远的背影。
万俟生没有与我们道别,提着个葫芦,晃晃悠悠走入夜色里,似一个快意潇洒、云游四方的侠客。
风一样地远去了,又决然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