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痴情(2/3)

陆有贤知晓实情必不简单,否则道童又怎会自尽?当即拦住夏秋娘,言道:“你这女娃儿,怎么老是火急火燎的,将来怎生嫁人?这善之小童自愿以死偿罪,自是有了悔过之心,你先等他说完嘛。”

夏秋娘面色羞红,恼道:“你这臭老头,本姑娘六根清净,立志惩奸除恶,终身不嫁,常伴师父左右,你管的着么?”她芳龄虽有二十,但少历人事,说话天真烂漫,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不知为何,说道这句话时,她心中又想起骆诚,那个替她挡剑的男子,莫名也伤感起来。

善之又道:“我是穷人家的孩子,是师父将我收来道观,养育我长大。”

“观中香火鼎盛,时常有村民上山敬神,五六岁时,我便负责打扫招待,就在那时结识了一位友人,是同我年纪相仿叫“翠鸢”的女孩。”

“翠鸢为人极好,每日坐在牛背上山放牧,不仅带来甜食,还教我吹羌笛,我无以为报,就常常念诵道文给她听,还学编花环给她戴。”

“那段时光,是我一生之中最美好年华,相识十年,有一日,翠鸢突然再不来道观了。”说道此处,小道童善之泪流满面。

夏秋娘兴起,忙问道:“难道是翠鸢生病了么?”

善之神情凄凉,轻声道:“从那时起,我便伤心难过至极,日夜辗转反侧,终有一日忍耐不住,我偷跑到下山去看望翠鸢,可又不知她家在何方,打听许久才知住所,也明白了情由。”

“原来翠鸢家境贫穷,从小给地主家雇佣放牛,她家中还有一个大哥,近日婚娶没钱财,家人便将翠鸢卖给地主当小妾,我不只‘小妾’是何意,只知翠鸢誓死不从,被锁在房中禁足,终日以泪洗面。”

“翠鸢是我唯一挚友,见她身受磨难,我心如刀绞,却又无可奈何,只能采买几样她爱吃的糖酥,夜里悄悄送去,翠鸢见我翻墙进屋,喜笑颜开,同我共赏星光,畅谈许久。”

“临别之时,翠鸢满眼泪水,死死拉住我手不放,问我想不想娶她作娘子?当时,我根本不知‘娘子’是何意,只依稀记得有人娶新娘从山中经过,放炮打鼓甚是骇人,我心中害怕,当时也就回绝了她。”

听到此处,夏秋娘泪眼朦胧,手指善之,恨恨道:“你,你,你简直不是人!”

单无情依然不喜不怒,陆有贤也是无可奈何,方仙宫中虽未言明不得婚娶,但他此生专一修行大道,年过四十未尝情爱,也就无从搭话。

善之满面凄苦,接着道:“回山之后,第二日我便跑去问师父,什么是新娘?他老人家为我解惑,事后说我执念太深,不适留在观中,拿出银钱要将我赶下山去。”

“师父养我十余年,恩如山海,他年纪老迈,我又如何忍心舍他而去?且那笔银钱乃观中香火钱,作修缮房屋之用,我想起师父所言,才知翠鸢是喜欢我,登时心如乱麻,一颗心怦怦乱跳,却又不知自己是否也真心喜欢她?”

“每日我都寝食难安,如此又过去几日,有天夜里,我仿佛听见有人叩门,打开门一瞧,原来门外的人是翠鸢,她一袭红妆,半施粉黛,当真美极了,今生今世我都不能忘怀。”

“翠鸢紧紧抱住我,说她明日不愿嫁给地主,要同天边的燕儿一样,与我比翼齐飞,永不分离,可我犹豫再三却做不到,一来放心不下师父,其二更不明白自己的心意。”

“翠鸢离去后,没过几天,我心绪如潮,时时刻刻想要再见她一面,于是又偷偷跑下山,在她家门前逗留许久,始终未见人影,询问之下才知,翠鸢已经不在人……世了……”

善之伏地痛哭,泣不成声,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善之心碎至极,又言道:“原来翠鸢回去后,不愿嫁给地主当妾,便即上吊自尽,她家人始终恼恨翠鸢,不仅未发丧事,连棺木都不给她置办,随意弃尸荒野之中,任野狗分而食之。”

“我明白情由之后,悲痛欲绝,仿若刀割剑刺,含泪将翠鸢尸身带回山中,打理遗容,置办棺木,将她安葬在后山悬崖,那处风景最盛,儿时游玩时,常喜在那里遍览群山风貌。”

“跪在坟前那一刻,我才大彻大悟,原来自己是那样喜欢她,如山中的溪流,连绵不绝。”

人间最悲,莫过于此,爱别离,求不得。

谁能想到十五六岁的少年,却经历这般痛苦?

陆有贤感慨万千,不由想到前人古诗,朗声唱道:“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一旁的夏秋娘柔肠寸断,泣不成声,骂道:“连喜爱别人都不敢说出口,似你这等胆小,根本不配做人。”事毕,俯身在师父怀中痛哭,心想:“我此生不要学他,定要当个敢爱敢恨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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