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孩子(2/2)
公主府的管事连夜去找大夫,裴府内的裴琛躺了许久都睡不到,最后让人去问青莞要了些安神药。
一夜到天亮,清晨起来,气色极好。
青莞来换药的时候,她更是板着脸,一声不吭,青莞极为识趣,一句话也不说,警惕地替她换药。
临走前吩咐一句:“情绪莫要波动,不然你的眼睛恢复得很慢。”
“三娘,我有话想与你说。”裴琛忽而又笑了,示意婢女们退下。
青莞抑郁,她有些害怕这位驸马,病秧子心思玲珑,她有些招架不住。她无奈地叹口,裴琛却说道:“我中了情蛊。”
青莞挑眉,立即抓住她的手腕,出于职业惯性,摸到脉搏后依旧是一阵失望,她哀叹道:“你是母蛊?”
“你如何知道的?”
“你若是子蛊,只怕早没了性命。唯有母蛊才让你与无事人一般正常生活,我不解,你既然给人下了母蛊,为何又要解呢?”青莞心中有些畏惧,能用情蛊的人都是疯子,压根就不是正常人可以干出来的事情。
情蛊分为子蛊母蛊,子蛊必须依靠着母蛊生活。母蛊的血能让子蛊安定下来,合欢不是唯一的途径。但两人不能长久分开,不然中了子蛊的人每月都会极为难受,生不如死,但不会伤及性命。
可那个时候不如死了为好。
情蛊是更深一层的春.药,但功效远胜过于此。
裴琛不悦道:“不是我下的。有人中了子蛊,若无人吃下母蛊,她就会死,对吗?”
“话虽如此,可不该是先服用母蛊,再让人吃下子蛊吗?你这里怎么颠倒过来了?”青莞正色道,“你身上有母蛊,于你的生活并影响。”
“我不想那人每月生不如死。”裴琛恍惚道。殿下受的苦楚太多了,她不忍。
青莞心中一动,哀叹须臾,静静的看着对面的少年人,动容道:“我不妨告诉你,南疆并无解药,不,应该是至今无解。驸马不如死了这条心,从其他地方安慰对方。不过,你的身子熬得过每月一碗血吗?”
她悄悄看向裴琛的手腕,那里确实有一道疤痕,可时间门长了,不像是上月刚划的。
忽然间门,她看到一顶绿油油的大帽子戴在了溧阳公主殿下的头顶上。
妈呀,自己会不会被灭口啊。
青莞嬉笑道:“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你知道了我的秘密。”裴琛低笑,纤长玉白的书捏着桌角,啪嗒一声,她捏断了,对面的青莞瞪大了眼睛,“你是不是提前砍断了来吓唬我?”
裴琛叹气,“你留下,做我的大夫,钱不是问题,我也可以将你姐姐的孩子送去顾家女学教养,男孩子送去学堂。这样,你就是孤身一人了。放心,你若是死了,我也会很好地照应她们。三娘,人活着,大多时候不是为了自己,你说,对吗?”
青莞震撼,柔弱的少年人用最轻的语气说着最狠毒的话,偏偏又有理。
“你可以离开京城,你的生死不再关注到她们的未来。我可以养活她们,给她们最好的教育,最好的衣裳穿,毒三娘,你能办得到吗?”
“我……”青莞讶然,她确实办不到,江湖人习性野蛮,与权贵如何相比呢。
她心中建造的房子轰然倒塌了,一时间门,她无言以对。对面的裴驸马说道:“你是自由的,你想做什么都可以,犯了错,我可以庇护一二,但不可随意shā • rén。哪怕你打了皇帝,我都可以遮掩。”
“你的口气可真大呀。”青莞心动了,这么大的诱惑让她开始徘徊。
裴琛笑意淡淡,“我有底气,太后身子康健着呢。”
青莞郑重的点点头,“好,我可以留下做你的府医,但我的月银高。”
“我说过,你开价即可。”裴琛松了口气,毒三娘将会是最大的助力,她高兴道:“我会为你单独辟一个院子,随你折腾,至于你家的孩子,送去女学,我马上就让人去办。”
“好,我喜欢你这么爽快的性子,这么一来,我就好奇谁中了子蛊。”青莞下了决定后整个人就轻松许多,微微一笑,开始八卦了,“裴小公子除了身子不好外也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裴琛神色一肃,站起身,吩咐白露:“送客。”
青莞哎呦一声,背起自己的药箱问道:“我住客院不合适了,我换个大些的院子。”
“自己去挑。”裴琛抬脚就走了,走了三五步又听下来,冷笑笑,一字一句道:“我不会纳你为妾的。”
青莞一惊,当即回骂道:“无耻,谁要给你做妾,等你床上能爬得起来再说。”
裴琛气呼呼的走了,府内的婢女婆子们面面相觑,才刚成亲,就要纳妾了?
仆人们不敢乱想,裴琛气得回院子去射箭,眼睛看不见,抱着弓箭一通乱射,最后还是白露寻来了箭靶。
裴琛箭术极好,摸清方位后,摸索着she几箭,箭箭落空,她没有气馁,又接连she数箭,箭射中了箭靶,未中红心。
饶是如此,白露白霜还是欢呼雀跃,裴琛冷静下来了,循着方向的搭了三箭。
三箭齐发,皆射中箭靶,可惜未中红心。
裴琛继续练,练了数箭后,一箭射中红心,周围响起欢呼声,而裴琛双臂酸麻,已抬不起来了。
累了以后,脑袋里就空了下来,晚上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溧阳一日一夜未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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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探亲的顾家大舅终于回来了。
顾朝谙在外甥成亲的第二天早上就出门探访好友,走了三日才回来,府内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盯着被裴琛射成窟窿的箭靶半晌没说话,然后盯着大外甥脸上的纱布看了几眼,“阿琛啊,你是不是装的?”
“您说呢?”裴琛笑得好看极了,一袭麻木绸衣站在院内,笑容可人,“舅父,您探友回来了?”
“走到一半就听到你的事情了,本想着回来的,难得来一趟京城就只好去了。想来你有太后照顾,未必会吃亏的。”顾朝谙讪讪道,“你娘出来没?”
“出来了,又回去了,不如不出来。”裴琛哀叹一句,顾夫人圈地为牢,与外间门都已隔离。
其实顾夫人一出生就拿了王牌,顾杜两氏联姻生下的嫡女,与陛下一道长大,但凡有些清醒就不会过成如今的地步。若有太后娘娘一半的清醒,如今也过得逍遥自在,陛下那样的身份,爱了也是白爱,不如好好爱自己。
青梅竹马的爱情谁能善终呢。
裴琛心中腹诽,顾朝谙围着箭靶走一圈,最后说道:“大外甥,听说你文不成武不就惹陛下不高兴,如今想来都是谣言。但你还是没有我顾家的遗传,不会读书啊。想你外祖父当年一路过试,被钦点成探花郎。可惜你啊。你姑姑母更是走遍天下,将女学扎根,到了你,哎。”
“但他们不会武功啊。”裴琛笑靥如花,状若无辜说道:“我至少比姨娘阿娘要强多了,不会将自己折腾形销骨立。”
“话别说那么满,我来的时候听说你要纳妾,气走了公主?”顾朝谙笑着问,“尚公主就不要想着纳妾。”
“舅父,你说你的夫人给你纳妾,你高兴吗?”裴琛不答反问顾朝谙。
顾朝谙笑意凝固,可裴琛看不见,她只好朝前走了一步,顾照谙蓦地看向她白净的面容,心中一梗,喃喃说道:“我的祖母也给祖父纳妾,可我祖父并不高兴。他说这是不爱。倘若一个女人爱你,怎么会甘心将你送出去呢。”
裴琛苦笑道:“看来不止我一个人这么觉得,她要给我纳妾……”
“不是你自己要纳妾?”顾朝谙惊讶,眸中露出八卦的意味,“殿下仁善厚德,给你纳妾或许是想多一个人照顾你。”
裴琛不说了,不和书呆子辩解情爱之理。她转身要走,顾朝谙尴尬道:“你陪我进宫与太后辞别,大外甥,公主不爱你,你也不爱她。爱一个人太难受,博爱很舒服的。你可以学习博爱。”
“博爱是什么意思?”
“就是不爱一人,爱三千女子。”
裴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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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酷热,太后搬去了水榭,住进了竹屋里,屋外有水车降温,比起放置冰块的竹屋都要舒服。
顾朝谙领着裴琛进竹屋,恰好遇见二公主与陛下在屋内与太后说趣事。
陛下孝顺,三两日就会来一回问安。太后不管朝堂事,宫中庶务也一并丢开,自己乐得轻松自在,活得肆意潇洒。
两人问安行礼,陛下走到裴琛面前,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裴琛无动于衷,她有些生气道:“贼人太过阴狠,你莫要心存良善了。”
变相的关怀让裴琛受宠若惊,她笑着点点头。这时太后说道:“溧阳怎么没有来?”
闻言,裴琛唇角抿了抿,没有作答。
二公主在一侧说道:“许是有事了,大姐姐今日事务繁杂呢。我在您跟前,您怎么还想着大姐姐呢。”
“我不想她,我就是问问她怎么没有一道过来。说好三日回门也不见你们的影子,罢了,等你眼睛好了再办回门礼。”顾太后躺在躺椅上,目光如炬,看得众人大气不敢出。
二公主不敢再说话了,就连女帝也无趣地坐下来,顾朝谙大胆上前说着离别的事情。
“走就走,又不是什么大事,犯不着特地带着病秧子进宫。”顾太后语气不快,视线终于落在裴琛身上,她直起上半身,慢悠悠说道:“听说你要纳妾。”
成亲三日就要纳妾,妥妥的渣女。
“您误会了,是殿下要给我纳妾。”裴琛无奈解释道。
顾太后恍然大悟,“那就说明她不爱你,这样,你也给她送个女人,你俩扯平了。”
裴琛:“……”自己这是脑子被门挤了吗?
顾朝谙:“……”好计策。
三公主:“……”看热闹不嫌事大。
女帝默默扫了一眼裴琛,装作无事发生。
半晌后,二公主反应过来,惊讶道:“不是该送个男人吗?”
顾朝谙瞪她:“送个男人容易出事,不如女人、不对呀,女人也不合适呀。”
太后扶额,“顾朝谙,你和你爹一样,没长脑子,有贼心没贼胆,滚出宫去。”
“姑母圣安,侄儿这就回去了。”顾朝谙缩了缩脑袋,没敢再问,悄悄地拉住大外甥就要出宫,不想太后打断他:“阿琛留下,你先回去,二公主与陛下也走吧,吵得我头疼。”
裴琛有种被先生留下说教的感觉,下意识拉了拉大舅父的袖口,奈何大舅父狠心拨开她的手,“我在宫门口等你。”
女帝领着二公主离开,水声潺潺,屋内突然安静下来。宫娥搬来凳子引着裴琛坐下,又将酸梅汤放置在她的手中,裴琛点头致谢。
竹屋清凉,清风习习,鼻尖似有花香涌动,裴琛捧着汤水抿了一口,耳畔传来太后的声音:“你的功夫是谁教的?”
“看书学的,不知深浅,就未敢告诉您。”裴琛抬首循着声音看过去。
顾太后没有全信,淡淡地看着面前的少年人,酸汤润过唇角,添了几分红润,白瓷般的肌肤如凝脂,越发地像她母亲。
“罢了,我也懒得计较。我对溧阳是有几分喜欢的,但我觉得来得太容易就不会珍惜,所以皇帝做什么我也不会去阻拦。但你与溧阳之间门的关系需早日理清,莫要走了你阿娘的路,懂吗?”
顾太后一反常态地开始说教,裴琛静静听着,一时间门觉得气都喘不过来了,溧阳是太后看中的储君人选,为何没有坚持到最后呢。
顾太后不开口则矣,一开口便说到了重点,得来太容易就不会珍惜。
裴琛不敢说话,顾太后嘴角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道:“裴琛,你藏拙是好事,但莫要锋芒太露。你已经娶了溧阳,该收敛锋芒了。你可知你被陷害一事,满城风雨,究其原因是什么?”
“是我杀了张抻刘舒?”裴琛很快反应过来了。
“你突然开窍让我接下来都不知道说什么话。”顾太后哀怨地看着自己家的侄孙,慢悠悠说道:“先帝当年一直将陛下藏于暗中,托人抚养,定下储君那日,满朝已然失去了机会。而如今的陛下八个女儿,结党营私是必然的事情。溧阳却不同,她走自己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这样的长女很优秀,但也竖了靶子,什么刀枪剑斧都往她身上招呼。本就是众矢之的,你又这么一露手,让二公主如何不恨呢。”
裴琛凝眸,她不想藏拙了,这副身子弱了十多年,急于向众人证明,她这才兵行险招。
“不瞒太后,我并不畏惧。”
“裴琛,不是畏惧与否的事情,而是你在明,他们在暗,不如安稳些。”顾太后哀叹一声,“她还年轻呢,你们趁着机会不如去游山玩水,何必拘泥于自己。其实溧阳的优秀全靠二公主衬托……”
说到最后,声音愈发小了,裴琛没听清,下意识就问:“去哪里玩啊。”
不知道,自己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玩,太早奔波容易早死。”
裴琛不服气,“您怎么不去玩呢?”
“出去奔波不易于养生,我想多活几年。”
裴琛思考须臾,细细品着顾太后的话,确实她想殿下外放,奈何殿下放不下这群妹妹们。她忍不住叹气,顾太后忽而说了一句:“巴蜀之地不错。”
“不去。”裴琛立即拒绝,巴蜀之地去了指不定就回不来了,不如寻个肥沃之乡。
“滚吧,碍眼。”顾太后忽而失去了耐心,立即下了逐客令,倒霉孩子不听话。
裴琛被送出了竹屋,临走时还听到太后的嘀咕声:“我也想出去玩啊,没人了……”
裴琛踩着湖畔湿哒哒的泥土,香草气息浓郁,她慢慢地走着,在太后的建议中徘徊不定。
太后忽略了一个问题,兵权。
兵权乃是胜负的主要因素,没有兵权,任你舌灿莲花也是不成的。
她哀叹一声,登上宫车,离开竹屋。
每回与太后见面都有些趣味,而太后的每一句话都饱含深意,乍听不明白,需自己细细揣摩。
在宫门口与顾家大舅父会合,顾朝谙正与自己的学生说话,温厚儒雅。她听着声音,一时出神,此时的大周百花绽放,文武兼备,百姓安居乐业,太平之年让人忘了‘居安思危’。
忽而一声清脆的声音传来:“大姐夫。”
裴琛陡然清醒过来,转过身子,脚步声愈发近了,她笑了笑:“八殿下去何处?”
“母亲让我去女学看一看,大姐夫呢?”八公主近前行礼。
裴琛闻及母亲二字,恍惚想起几位殿下称呼陛下都与常人一般无二,无人称呼母亲,唯独八公主口称母亲。
起初并未在意,深深探究,倒有几分微妙。裴琛按住疑惑,欲开口说话,八公主又说道:“大姐姐今日没上朝又没去官衙,你欺负大姐姐了吗?”
没上朝也没去官衙?裴琛猛地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