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青楼(2/2)
“顾照林为人师表,端正谦和,怎会自毁名声呢,你还是歇了这条心,不如去看看青莞。”溧阳好脾性地多说一句。
林新之露出为难的神色,说道:“我只想要顾祭酒。”
“祭酒二字不是人人都能承担得起的,你以为你在她心目中很重要?”溧阳嘲讽道。
林新之要哭了,溧阳淡淡瞥了一眼,心道上辈子没顾照林,你不照样敛财做官,或许女人会影响你敛财的速度。
打击过林新之,溧阳带着笑意与她分别。
今日朝会陛下颁布处罚二公主明澜的旨意,罚至巴蜀之地,无诏不得回。
狠厉的惩罚让群臣都不敢开口求情,这道旨意意味着她已然失去夺储的资格。风水岂会偏向一人,她被陛下抛弃,往日附和她的朝臣自然不会再浪费精力,如此一来,墙倒众人推。
溧阳出宫为明澜采买路上所需物什,巴蜀一地不如京城繁华,缺衣少食,她想着姐妹情分,尽一尽最后的力量。
元辰驾车,主仆二人悠悠出宫,今日阳光暖人,并不觉得冷。她们出宫后,裴琛巡视宫廷,顺势到了寿安宫。宫内宫娥正有大网兜去兜鱼,太后在一侧吩咐,俨然热闹臣一团。
太后朝着裴琛招招手,笑了一声,“和好了?”
“勉强算和好了,您要吃鱼吗?”裴琛走上前行礼。
太后说道:“再过几日明澜就走了,给她送几条鱼,鱼跃龙门,希望她好自为之。”
裴琛抿抿唇角,欲言又止,太后说道:“溧阳与我提了外放一事,要么你二人分开,要么你放弃步军指挥使的位置,哪样都不值得。今非昔比,外放虽自在,可到手的兵权送人,不值当。晋阳侯去后,侍卫司的空缺一直无人补,溧阳虽说暗自较劲,倒也不敢真正用力。你有什么建议吗?”
裴琛惊讶,没想到太后会为她们想这么多,今非昔比,她们已然很难脱身了。
“太后,臣之意,该争还是要争的,既然无心,何必在意呢。”
“你……”太后一噎,目光从网兜中挪了回来,微微愣住,仔细品了品:既然无心何必在意。八字道出太多的无奈,她的视线再度回到破冰的池塘水面上,沉吟良久,说道:“你令我想起了先帝。”
先帝曾是前朝明相,所言所行,离经叛道,并非如常人般循规蹈矩,她细细一想,循规蹈矩者有多少得偿所愿呢。
“你说得很对,既然无心,何必在意,那就争一争。如何争呢?”
“前朝有禁军统领,本朝没有,不如仿照旧制,三军归一,再设三司指挥使。”裴琛垂眸,她曾经就杀了三司指挥使,使得禁卫军群龙无首。
裴铭不给她,她就直接动手抢。同样,如今的陛下不给,那就暗地筹谋直接动手抢。
太后回神,有那么一瞬间迟疑,她对朝政的了解都是来自先帝。先帝无事时常与她提及,三言两语,甚至更多的建议,耳濡目染,知道得比常人多一些。
“如何让陛下答应呢?”
“自然以诱饵诱之。”
“如何诱?”
“将禁军统领的位置奉上。”
“拿不回来怎么办呢?”太后笑眯眯问。
裴琛笑眯眯道:“杀。”
太后眼皮一颤,不得不对眼前人多看一眼,她跟前长大的孩儿何时这般恶毒了,她懵了一下,难不成与她一样都是异世一抹游魂?
她下意识问一句:“你知道苹果为何会掉下来吗?”万有引力啊。
话题转得有些快,裴琛反射性说一句:“熟透了?”
太后眼神复杂地凝着她,半晌无奈,自己想多了。她看向水桶里的鱼儿,道:“你便试一试,裴琛,莫要将她保护得太好。”
“太后,那是陛下,是养大她的母亲。殿下仁慈,其余的事我来做即可。”裴琛垂眸,唇角微勾,“我不懂如何治国,但是殿下懂。勾心斗角,殿下不会,我会。”
“你二人倒是相辅相成。幸亏你喜欢的是她,你若喜欢明澜,后果不堪设想。”太后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脑袋,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被拍死在沙滩上。
裴琛一怔,嫌弃道:“孙儿眼睛很好的。”
太后噗嗤笑了,又觉得自己失仪,忙瞪向裴琛,道:“不许胡言,赶紧滚。”
裴琛指了指水桶里的鱼,太后摆手:“拿走拿走、都拿走。”
裴琛拎起水桶就跑,丝毫没有一丝不好意思,脚步欢快又利落。太后吐槽一句:“哪里像病人。”
倒像个恶魔。和先帝一般的恶魔。
裴琛提前回家了,步军的事情都交给了赵康意等人,自己快乐地回家做晚膳。
鱼儿鲜活,是用网兜上来的,浑身上下都是好的,裴琛让人给顾夫人送了几尾,毕竟顾夫人信佛,偶尔也会沾些荤腥。
裴琛回院子,八只狗儿齐齐涌来,围着她打转摇尾,最后,趴在了桶边,一个个盯着游动的鱼儿,胆子大的伸出爪子去碰,鱼儿动,吓得它拔腿就跑,瑟瑟地躲在裴琛身后。
裴琛嫌弃死了,用脚轻轻一踢,揪着‘明浔’回屋去了。其他几只被关在屋外,呜呜叫唤。
回到屋里,裴琛拿出十八战将的名单,围着炭火将名单丢入炭火里,默然片刻,脑海里想着如何整顿三军,突兀地将三军送到陛下手中,陛下会立即识破,眼下最大的突破点便是侍卫司。
她靠在软榻上想了又想,‘明浔’在她怀中舒服地趴着,懒洋洋地伸伸腿。裴琛笑了一声,揪着它的脑袋在空中晃了晃,吓得‘明浔’呜呜直叫唤。
逗笑一阵后,脑海里灵机一动,裴琛立即坐了起来,让人去请青莞。
伤势未愈,肩膀还是不能如旧日般活动,青莞待在府里,随时等着传唤。
等人进来后,裴琛先问:“我有一场比试可能参加?”
“不能。”青莞翻了白眼,“砸我招牌的事情,我一律不会答应。”
裴琛说道:“招牌和银子,你选一个,如何?”
“嘶……”青莞心痛地捂住伤口,哀怨地看着她:“你总让人难以拒绝。”
裴琛捂眼,不忍去看她,问道:“成不成?”
“成啊,我以银针封住你的筋脉,让你感觉不到疼,但仅此一回,殿下知道会……”
“她不会知道的。”裴琛懒洋洋地打断她的话,微微一笑,白净的面容上漾着冬日的暖阳,修长的五指托着自己的下颚,重复说一句:“她不会知道的。”
青莞常年游走于各家后宅之间,深谙其中生存之道,裴琛这样的人倒让她始料未及。她看着裴琛无奈道:“就这一回,下回给银子也不成了。”
裴琛淡笑。
两人在屋内待了半个时辰,黄昏时分,裴琛离开家,不知去向。
溧阳归来,人不在府上,‘裴琛’扒着她的裙角,她顺势将人捞起来放在坐榻上,“驸马去哪里了?”
“驸马走前并未说。”
溧阳未作计较,回屋换了一袭长裙,目光触及炭盆里,盆边上粘着纸屑灰烬,她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想起往日裴熙的行为,心中咯噔一下,立即唤道:“来人,将元辰找来。”
按照裴铭所言,裴熙行事疯魔,偏执成性,回府后又出府,必然不行善事。
元辰慌慌张张赶来就听到公主吩咐:“去找驸马。”
“去哪里找啊。”元辰一筹莫展,“属下对京城不熟悉啊。”
溧阳说道:“青楼楚馆。”
元辰:“……”打死她都不信驸马会去那等肮脏之地。
公主吩咐了,她只得领着人挨家挨户去找,溧阳深吸一口气,再度唤来断情绝义:“你二人去裴府附近的巷子里接应驸马。”
能去哪里找,她压根就不知道!
断情绝义对视一眼,从殿下的神色中看出几分恐慌,她们不敢再问了,立即领着人出府。
溧阳思考须臾,找来青莞,开门见山道:“驸马寻你了?”
“没有啊。”青莞睁着眼睛说瞎话。
“你若不说实话,孤可以挖你一双眼睛。”
“别,我就给她施针封闭筋脉罢了,不算大事。”青莞尴尬地笑了。
溧阳问:“对身子可有影响。”
恐吓过后,青莞又开始睁大眼睛说瞎话,“并无太大影响,最多回来疼一疼。您想啊,驸马背着您不做好事,不该疼吗?”
“出去。”溧阳心乱如麻,扶额靠在软榻上,浑身无力,心沉了又沉。
哪里是偏执,分明是疯了。她做不成什么,唯有等裴琛回来。
暮色四合,天色徐徐黑成浓墨,晚膳冷了又热,溧阳将一本书从头至尾看了一遍,依旧不见裴琛回来。
院子里寂静无声,婢女们不敢言语,狗儿趴在溧阳的鞋上,绣娘将新做好的衣裳送了进来。
溧阳揪着‘裴琛’的耳朵蛮狠地将它提上坐榻,接过它的衣裳,兀自嘀咕道:“你不听话就该打断腿,我养你一辈子。”
‘裴琛’颤了颤,黑狗穿着红衣裳,喜气洋洋,溧阳撸着她的狗毛,微微恼恨。
撸了许久,衣裳开始褶皱之后,裴琛风尘仆仆地回来了,她蓦地抬首,怒道:“你还晓得回来。”
“我没有去青楼,你去青楼找我做甚?”裴琛被看得后退一步,拉着元辰就要辩解:“你告诉殿下在哪里找到我的。”
元辰努努嘴,“书香阁门口。”
“书香阁是何处?”白露下意识问一句。
元辰低下脑袋:“青楼的雅称。”
“都出去。”溧阳淡然地吩咐一句。
裴琛下意识也要走,刚预备转身走,身后传来一句:“你回来。”
好凶哦。裴琛挪了两步,悄悄觑她一眼:“你别那么凶啊,我没打架。”
“那你去做什么了?”溧阳压制自己的怒气。
“我本是要去打架的,可是看到裴铭,跟丢了,他进了青楼,我想进去来着,元辰就拉着我了,全京城都知晓我去青楼了。”裴琛翻了白眼,“我的名声被您毁了。”
“你本想去做什么的?”溧阳厉声逼问。
裴琛看向屋顶,溧阳又道:“看着我说话,看屋顶做什么。”
生气之余不免心酸,一说谎就看屋顶。
“你那么凶做什么?”裴琛被吓得不知所措。
“青莞封闭你的筋脉,你想做什么呢?”
“杀、杀孔致。”裴琛一紧张就说了出来,说完后暗自咬舌,后悔道:“你当我是犯人逼问吗?”
溧阳不明白她的心思,孔致是殿前司指挥使,杀他做甚?搅乱京城吗?
裴琛气呼呼地坐下来,脸蛋泛着红,腰间玉环轻动,在灯火下生辉,溧阳如水的眸色落在她的腰间,转而一想,她吃软不吃硬,只得慢慢哄。
她缓下语气,问道:“我好好说话,你好好答。”
“不能,我生气了。”裴琛耷拉着脑袋,“你作何满青楼找我。”
“我只当你去shā • rén,让旁人以为你去了青楼,便也怀疑不到你的身上。”溧阳歪头去看她,试图去哄哄,“你肩膀可疼?”
裴琛不答,溧阳又问:“杀孔致,有很多办法,不必自己去。”
“我不是真杀,但孔致功夫好,唯有我去才成。”裴琛被哄得说出了实话。杀孔致让陛下恐慌,误以后有人动殿前司,这么一来,借机三军合一统辖,以孔致为统领,届时,真杀孔致。
今日出门半道就看到了裴铭,自己不敢正面相撞,只能尾随,未曾想他去了青楼……她正犹豫,元辰抓住她大喊:“驸马在这里。”
太后明日必然找她问话,问你为何对不起溧阳。
想到太后一副乐于吃瓜的模样,裴琛痛苦地捂住脸颊,哀怨道:“都怪你。”
“是怪我,你准备进青楼吗?”溧阳悠悠笑道。
裴琛浑身一颤,下意识说道:“没、没想去。”
“哦,你还是想去的。”溧阳语气不快。
裴琛闻声看向她,“我去也是找裴铭的,没有其他意思。”
溧阳也垂下脑袋,故作天真问:“青楼里的姑娘好看吗?”
裴琛认真想了想,想起前世里去过的一回,说道:“不好看。”
溧阳徐徐诱导:“你进去过吗?”
“去过。”
“什么时候去过的?”
“不记得了。”
“去的时候要了几个姑娘?”
“五六个吧。不对……”裴琛后知后觉,猛地抬首,侧过脸去,尴尬地看向溧阳。溧阳歪着脑袋,浮光掠影中容颜昳丽,淡淡光色使得她肌肤生光,好看极了。
然后那双眼睛晦深莫测,她问:“你可真厉害呢,五六个呢。”
多半是她死后去胡闹的。
“你、你套我话。”裴琛羞得满面通红,“你、你……”你了半晌竟说不出一句话,最后干脆故作恼恨般拂袖跑了。
三十六计跑为上策。
溧阳笑了一声,果然没看人管就开始肆意妄为,去青楼玩玩也就罢了,还要五六个姑娘。
忙得过来吗?
溧阳无心用晚饭,歪倒在软榻上,懒洋洋地看着书,裴琛似乎心虚,晚上竟没有回来。
次日休沐,裴琛不敢跑了,躲在书房内与元辰密谋,午后,溧阳提着食盒进来。
元辰悄咪咪躲了出去,裴琛忙将书案整理好,腾出一块空地,溧阳将食盒里的饭菜一样一样端了出来。
恰好六道菜。裴琛眼皮子抽了抽,溧阳笑了一声,将筷子递给她:“不吃吗?”
“想吃不敢吃。”裴琛讷讷回一句,太吓人了。
她接过筷子,端起饭碗的时候,却见今晚的午饭以素菜为主,她奇怪道:“你从哪里弄来这么多绿色的菜?”
“我特地入宫问太后要的,她有暖室专门培育春日里的菜。”溧阳也坐了下来,目光灼灼,面含微笑。
裴琛面色难看极了,“我觉得你离太后远一些,我怕你被她带坏了。”
“再坏也没有你坏,五六个呢。”溧阳单手直起下颚,修长匀称的五指在唇角上点了点,温柔道:“你亲她们了吗?”
裴琛夹了一筷子青菜,慢悠悠吞下,亲了吗?
好像亲了?
又好像没亲。
那日里喝了太多的酒,醉酒后都不记得了,仅仅记得后来那几个姑娘都死了。
“问题很难回答吗?”溧阳漫不经心地追问一句,一手在案面上悄悄敲了敲,示意裴琛快些回答。
裴琛往嘴里扒拉一口饭,将嘴巴塞得满满的,拼命吃饭,以示自己无暇回答。
溧阳慢慢等着,咳嗽一声,一副高兴的模样,“我也想去呢。”
“不许去。”裴琛嘟囔不详地说了一句,拼命吞下嘴里的饭,狠狠瞪着溧阳:“我还没死呢,我死了,你再去。”
“哦,那你什么时候死?”溧阳被吼得眨了眨眼睛,无辜道:“我得讨回来,多加些利息,添几个姑娘。”
“你闭嘴。”裴琛搁下碗筷,怒喊道:“你敢去,我就、我就打断你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