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落泪(1/5)
施莺莺一开始听见这个信息的时候,还真没怎么慌,毕竟在她的有意管控下,大燕封地衣食无忧得很:
古往今来想要造反的人也不外乎如是,如果能吃得饱穿得暖,再加上统治者好相处,还连年没有战事的话,谁会想不开去造反?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吗?
而且朝云国的工部这些年来,在施莺莺有意的引导下,一直在努力研发当年在治水的时候大放异彩的火/药,甚至做出了红衣大炮,依次整整齐齐地陈列在城墙上,就等着这帮搞事之心不死的大燕旧臣有什么异动就开炮。
并不是任何人都有着面对“金门炮轰”都能继续搞事的勇气,旧臣们再闹,也翻不起实际意义上的水花来。
大燕旧臣们也知道这个道理,于是他们的造反这次就从很别出心裁的角度入手了:
他们不搞热战争,他们搞舆论战,还说施莺莺始乱终弃。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再加上她这些年来推行的新法简直就是在传统的大燕男人的底线上来回蹦迪,一旦当他们抓住了她并非完人的把柄后,这帮人的舆论狂欢就开始了:
“朝云女皇明明已经接两位皇子入宫多时了,可为什么迟迟不肯给他们名分?难不成要仗着朝云势大,就要背信弃义?”
“这你也信?她还说日后要废妾制呢,还不是把那两人留在了朝云。”
“难不成她身为新法的推行者,却要当第一个敢于与自己推行的法令相悖的食言之人吗?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这一招真的是天降神兵,终于把施莺莺给当场砸懵了:
她纵横朝云国数载,从来没见过这种无赖又无耻的招数!
堂堂朝云女帝、未来天下共主的前半生,就是波澜壮阔的一个话本子,兼具了宫斗、官场、权谋、天意玄学等多种因素:
能顶着偏心偏到恨不得她死的父母的苛待,掀翻了最受宠的她的弟弟,反杀了隔壁大燕国的狗比原男主厉无殇,顺手还把人家的国家给攻破了,逼得朝云老皇帝不得不禅位求生,可最后还是和老皇后一起下到九泉去死不瞑目——
这样一位英杰人物,终于来了个阴沟里翻船,被大燕国的人竟然跟她打感情牌的这一手给打蒙了:
我都做好了你们揭竿起义造反的准备,结果你们只拿出来了这一套?就这?
做个类比的话,就好像你都做好了万全准备要去跟猛虎搏斗,苦练散打数年,能赤手空拳地把猛兽掀翻在地,结果进了斗兽场之后,迎面而来的,是一群毛绒绒的小猫咪:
这对比也太大了,这谁能想到呢。在这种巨大的落差下,不小心被猫爪子给划一下也在所难免。
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施莺莺什么招数没见过,就算一时间被猝不及防地打了个措手不及,她也立刻想出了对策,而且是个能敲山震虎、一劳永逸的办法:
杀鸡儆猴。
说得再明白点,就是谢北辰需要在这个当口去死一下。
不管是出于“败坏新帝名声降低民心”的考虑,还是出于“只要能把随便一位皇子塞进朝云后宫里,让朝云的皇嗣身上有大燕血脉,我们就没完全输”的传宗接代式考虑,这些心有不甘的大燕旧臣们不管之前在政见上有多少分歧,此刻倒是达成了一致:
得想个办法把生米煮成熟饭,月氏国能做到的事情,没有道理我们做不到!
——但如果谢北辰死了,他们的美梦就要尽数烟消云散:
首先,是燕飞尘的存在尴尬。虽然他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弓马娴熟还耍的一手好刀法,但在大燕旧臣们的眼里,他穿过女装就降了身价,不能随便扶持。
其次,是谢北辰一死,施莺莺就可以再也不用装好人了,还能用谢北辰的死给大燕旧臣们敲响一记警钟:
别多嘴,我也是有脾气的,看到了吗?你们二皇子跟了我这么多年,还不是照样得死?今天杀鸡儆猴,保不准明天就要对你们动手,我摊牌了,我根本不是个仁爱之人,小心明日的刀就要落到诸位脖子上。
最后,大燕皇子一死,朝云国朝堂上进来愈发声势壮大的,要求女帝“立下中宫之主”的声音也就能歇一歇;同时以各种方式试图与她偶遇,通过家里的关系和她牵线搭桥,自月氏国开了这个头之后各方蠢蠢欲动的势力也就都能冷静下来了:
这位朝云女帝可不是个长情的人。
大燕二皇子跟在她身边这么多年,只为了断绝大燕旧臣复国的心思,他就得“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那来日她会不会为了名正言顺地对我们开刀,把我们送去的人拿来做筏子?
她是个百年难遇的明君,但是她不是良人。
现在天下太平,内外无战事,在慧眼如炬的女帝眼皮子底下,谁都不敢搞党争,没有了争权夺利的困扰之后,为什么还要把自家孩子送过去遭罪?算了算了,告辞。
——此处说的某些想要通过裙带关系把己方势力往更高峰再推一推的家族,不是别家,正是周家。
周家虽是世代忠君爱国的簪缨之族,但他们从未站到过离权力中心这么近的位置上,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在巨大的权力诱惑下,一时间周家内部倒是争权的激进派占了上风。
能有这种想法的,自古以来要么是敢赌一把的疯子级别的聪明人,要么就是利欲熏心的小人。
很明显,根据他们接下来做出的决策来看,还是后者的占比更多一点,毕竟并不是谁都能练就谢北辰那一身完美解读施莺莺的所思所想的本事的:
他们不觉得这是个困局的前奏,压根就没发现“等谢北辰一死,他们的这些谋划就约等于送周明德去送死”的黑暗未来,甚至还觉得这是个不可多得的天赐良机呢。
“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了,不能再等,迟则生变!”
“就算陛下看在这么多年来相伴的情分上,愿意给那两位名分,亡国皇子终其一生也不可能问鼎中宫;再加上近来流言如沸,他们的位置只怕还会往下再降一降,更有可能不会受封。”
“如果我们能趁着这个好时候,让陛下赶紧册立中宫以安定民心,男婚女嫁人之大伦,陛下肯定不会拒绝。”
“只要周明德再主动把辞官的折子往上面一递,还有谁比出身望族、知书达礼的他更适合主持天下共主的中馈?”
就在这各方势力暗自抗衡,人心浮动的时刻,周明德的态度无疑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递交了想要挂冠归隐的折子。
不,严格意义上来说也不能算是他递交的,因为周明德只是有了这个心,在他多年求而不得的隐忍而滋生的痛苦促使下,暗地里写了这么个折子而已。
但周明德好歹是个有底线的,知道克制自己的人。
他接受了十数年的儒家君臣之说,明晓法度,心怀大义,知道“事有可为更有不可为”的道理。
所以周明德就算再怎么为自己的求不得而辗转反侧、椎心泣血,在施莺莺还需要他这个左膀右臂的时候,他就万不会真的急流勇退,放弃这难得的太平盛世与天下明君,只会继续像以前一样,继续把满怀心事全都藏起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继续做他的文章大家,朝云贤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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