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唤雨（1/2）

此时正七月时节，东海沿岸酷热，许多人来到海边玩水消暑。太阳刺眼，海风呼呼，浪潮一波波涌上沙滩，带起哗哗的声响。位正在海边慢走，由着海水漫过脚面。他对这里如此熟悉，以至于哪里的沙更细，踩着更软，也清清楚楚。他记不清来过这里多少次了，只知道已经等了很长时间。他眺望远方，觉得自己应该再等一等。

突然，远处传来了孩子尖锐的哭声，哭声中夹着男人严厉的训斥：“我打死你这个混账东西，教你好好读书，你却跑来这里玩水和泥······”。

位正侧头向远处看去，身着锦衣的中年男子左手提着小孩的后衣领，右手高高地扬起打在他的屁股蛋上。位正的眼里忽然泛起一阵湿润，阳光、海水、银沙，光影斑驳间，似乎又回到了靖南国乾州知府的大院里。

“我打死你这个混账东西，教你好好读书，你却给杨老先生的椅子使坏。”位仕平将戒尺高高地举起，狠狠地落在位正的屁股上，“杨老先生六十八岁高龄，能经得起这样一摔？还每天装模作样，背着书去上课？要不是今儿我去拜访老先生，还不知道你这个狗东西做了这样的混账事哩。”位仕平又将戒尺举起，怒目横眉，狠狠地抽了下去。

“老爷！不要再打了，再打正儿的命就没有了，老爷！”位正的母亲冯氏哭喊着，不停地敲打着书房的门，可房里的抽打声却越来越大。冯氏将手里的绣帕攥成一团，心里既悔恨又难过，责怪自己平时对儿子太过溺爱，以至于犯下大错——将杨老先生的腰给摔坏了，再也起不了床。

正在这时，丫环小琴急匆匆从院外进来，施礼道：“夫人，门外来了一个道士，想在府里化个缘。”

“让厨房做些素斋送给他，让他走吧。”

小琴微微一笑，走到冯氏耳边低语了几句。冯氏顿时眉头一展，道：“快请。”

小琴出了院子，不一会儿，领了个道士进来。冯氏抬眼一看，见这道士白髯白发。一对眉，雪白宽厚。一双眼，黑亮藏神。身着白色道袍，暗金镶边；足底下白色登云靴，纤尘不染。腰间系一口小黒袋，右手挽着拂尘，走路时稳稳当当、飘飘洒洒、神采飞扬。

冯氏赶忙迎下台阶，施礼道：“真人，请您救救我儿”

道士一笑，做个稽首，走到书房的门前将拂尘一挥，‘咯吱’一声门就开了。老道侧身摆个单手，道：“请。”

冯氏道了声谢，进门时瞟了一眼门栓，见门栓丝毫无损，心里暗暗吃惊。

老道随着冯氏进了门，拐到书房的侧室，见一小孩趴在一条长凳上，裤子早已烂了，沾着点点碎肉和片片血红，盖在上面遮羞。老道暗叹一声，打眼仔细观瞧，见这小孩将牙关咬得出血，头上豆大的汗直流，却是一声不吭，眼里还带着股狠劲、倔劲。

位仕平还要再打，斜眼里瞟见老道神采非凡，不由得停了手。

老道走到位仕平身边道：“位知府还是用老道的拂尘吧，这一下，定教这孩子分成两半。”

位仕平心里一惊，心道：“好狠的道人！”

“我观你怒气填胸，要将这孩子活活打死，所以把拂尘借你用用。一来出你胸中怒气；二来也教这孩子少受些痛苦，给他个利索。”老道将拂尘倒转，递到位仕平身前。

位仕平将拂尘接过。

冯氏见了大叫一声，扑在儿子身上，红着眼盯住位仕平道：“老爷，你难道真要杀了正儿？他是你儿子！老爷，虎毒不食子啊！”

位仕平颤抖着将拂尘举起，停在空中好一会儿，叹了声：“冤家！”又将拂尘双手递给了老道。

老道笑道：“你下不去手，我来帮你。”说完举起拂尘便要下手，位仕平忙拉住老道，急说：“道长，不要！”老道又一笑，道：“既然不杀，那就是要救了，快去打盆清水来。”

不一会儿，丫环小琴端了盆清水进来，顺便带了一条毛巾。老道将位正的裤子脱了，把碎肉和碎衣清理干净，用清水将伤口洗了洗，取出一枚黑色丹药给位正吃了，又捻碎了一颗撒在他的伤口上。

“好了，明天就可以行走如常了。”

冯氏高兴地连连道谢。位仕平打完后也消了气，就问：“真人名讳几何，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

道士道：“老道青松，从东海云游完，正要回中原道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