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知更【一】(2/4)

帝王身披晶莹雪色登上权力之巅,睥睨天下的目光冷若冰霜。

——自然是,

帝王订亲的不祥之兆。

吓!

——大逆不道!

——这话怎么能乱说!你、你……被别人听到可要掉脑袋的!

铁靴踏砖荡起冷磬一样尖锐的回响,小镇的秩序突然被打破,镇口行来一行身着戎装的兵士,列队穿入街巷间。此案被四大家族中看守通天塔的万俟一氏正式接管。

说是通天塔里镇压着许多不属于平间的邪物,兴许偷偷跑出来了一只。

什么邪物?

不知道。

通天塔封锁千年的邪物怎么突然就跑出来了?

不知道。

那……

说了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别问了!

卖花姑娘火气很大,吓得小伙噤若寒蝉。

第二天每户出事的人家就被封锁门扉,门前多了个形似利剑的阵法。

金灿灿的。

堂皇。气魄。凛凛威风。

途经一户时,我看见疾风把枯枝刮到阵沿,倔倔强强的一根,眨眼间便化为飞灰。

客栈商驿一家一家的关,产下怪胎的妇人或痴或狂,抑或挂上根绚白的长绫,一脚踢翻短凳。有人抱着襁褓,一路蹒跚,走着走着就再回不来。

独眼神棍唱完几首眠花宿柳的艳曲,在竹篓里摸出龟壳,又抓起几枚铜板在上面丁啷当啷一通响,动也不动看一会,抬头朝阴沉的天空叹气:“……平间,要乱了。”

你瞅,你瞅。石垛旁那户人家昨日门前还没有那个阵,一看就是万俟氏的手笔。

我不瞅。

我刚丢了活计,哪管别人死活,只觉得耳畔声音着实烦人,很懒得搭理。

神棍其人,文不成武不就,本事不大又没有招摇撞骗的胆子,一辈子草芥一样的活,见我不理,拢拢袖子,几句话翻来覆去讲。

非烦得人答应了不可。

他孤身一人,费尽唇舌也只使唤得动一个我。

也罢。天色渐晚,我一路晃悠,左右睨了,趁四下无人时走到那家屋后,扒拉开凌乱堆叠在巨大木箱上的张张草席,试着推了推。

箱子没动。

我深吸一口气,拽上緑沉的旧铜把手。

把手沉重,有些生锈,箱子终于被拖动的时候发出哐咚一声。我停下动作,侧过脸,再没听到什么声响,又慢慢往外拖,估摸着位置差不太多,拍拍手,翻上箱子、跃上房檐。

平素不曾有人上房踩瓦,动作间积灰从屋檐簌簌往下落,我捂住鼻子咳嗽两声,稳住身体,扒开瓦片,抻着脖子往下看——

屋里画着另一个阵法,散发着微光,映出空气中漂浮的、白色的、孢子似的尘埃。

女人头发丝藻似的披散,肚子涨膀而通明,鱼纹床单湿漉漉一大片,水母飘在上面,像刚从海里来。

女人有子宫。海也有子宫。水母永远安眠在海的子宫里。水母是死去的海的孩子。

若她不是嘴唇乌黑眼睑青白,本应成为个温柔又漂亮的母亲。

而此刻她半裸I躺在那里,让人同时窥见腥臭的性l欲、孕育和地狱。

我原本心不在焉,来跑这一趟也有些敷衍,看到这般情景却突然心中一颤,汗毛倒竖起来。

手边瓦片咔擦。

直到远处传来行近的脚步声,我才回过神,松开手,趴得更低些,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冷汗已然打湿了半片后背。

掌心仍在冷冷浸出薄汗,我不敢再往下睨。

脚步声近了又远了,我坐直身体,对着片片瓦块发了会儿呆,翻身下去。

跃到箱子上,又从箱子跳下,把它推回原地,拢上草席。

神棍出摊得总是很早,没什么生意,在柳树下看一眼托着下巴打呵欠的我,欲言又止。

我说:“想问什么?”

“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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